众宾客一齐从大殿退了出来,看到人群那头的潇王和五娘,大喜的日子搞成这样,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上玉正想要过去跟五娘说句话,冷不防被人拉住。
她有些惊慌:“你,你大庭广众......”
华阴侯微微扬唇:“你要做什么?”
“没...没啥,”她又心虚了:“你别管我。”
说着要走,哪知对方收紧了手,他容色未变,对旁边经过的人温文浅笑:“舍妹无状,失礼。”
周围人都表示理解,毕竟兄妹么,亲密些那是应该的,草原人自由洒脱,不太讲究三纲五常那套。
他拉着她到一根漆红大柱子底下。
上玉回头,寻找五娘的身影,眼见着她和潇王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远了。
“大侯爷,你搞什么?”她有些无奈。
“新人洞房花烛,莫非你想去打扰?”他突然凑过来,言辞间有股春风化雨般的味道。
上玉:“不打扰,我就想跟五娘说几句话,安慰安慰她。”
他笑了笑:“她自有夫君安慰,何须你操心?”
上玉:“......”这男的怎么回事,怎么老跟我抬杠?!
“她夫君是她夫君,我是我,难道她夫君比我更会......”话一出口,上玉便知自己错了,也是,人家夫妻自有体己话说,何况今夜还是洞房花烛。
唉,成了亲果然就不一样了,一股子淡淡的失落涌上心头,上玉道:“你说的有理,我也并非那胡搅蛮缠之辈。”
异色瞳间映入小姑娘略微苦恼的容色,风吹起宫灯的烛火轻晃,隐隐绰绰的光打在二人身上,洒下一宫廊的金明寂灭。
他开口道:“有个好玩地方,去么?”
“嗯?”
稀罕事,他居然会带她去什么‘好玩地方’,等等,这莫非是一种暗示?
“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见那个人?”她偷偷试探地问道。
他摇摇头,鬓边发丝轻晃:“今天是什么日子,不适宜。”
“那......”
他笑吟吟地:“去么?”
上玉:这勾引似的口气,好怕怕。
她:“刚发生了那么多事,你还有这闲心?”
他闻言轻笑,玉琢似的下巴微微扬起,来了一记风姿隽逸的歪头杀:“那,上玉有么?”
上玉: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两丸秀目轻巧地转了转:“要是......她说没有呢?”
他微微蹙眉,伸手理了理袍摆:“难为在下特意相邀,既如此,只好做个孤家寡人,一人前往。”
“告辞。”
话毕,端方地行了一礼,迈开步子就走。
“......”
“......”
上玉:“嗨呀,老哥,你这走得也忒快!”
他提摆下阶,抬眉觑了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上玉:“......我想去我想去还不成吗!”
纤手拽住了阔袖一角,他走一步她就跟着走一步,上玉悄悄地,抬起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还有一点微苦的药味。
玉阶上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一双团花纹连枝绣鞋突然出现,鞋底踏在颀长的影子上,那人的面容半隐在月光下,只能见其朦胧的轮廓,还有微微勾起的,不知是喜是悲的绛唇。
千算万算啊,上玉怎么也没算到,他竟然直接带她出了宫!
而且还是堂而皇之走出去的......
这操作,太他妈秀了!
她有些不服气,想想又觉得他这么本事,能随意出入宫廷自然也不足为怪。
华阴侯掖着两袖,偏过头,颇有兴味地欣赏她五味杂陈的脸:“不是不愿意出来么?”
上玉心不虚气不喘:“现在又愿意了,要真有好玩地方,我还是想开开眼的,兴许过段时间就要离开了。”
他嗯了一声,倒也闻不见喜怒:“看来今晚发生的事并未影响你。”
她认真想了想:“除了搞砸五娘的婚宴让我有些气愤之外,其余还好。”
他轻颔首,她本以为他还会问问她的看法之类,但对方没再开口。
就像能够理解,她不愿意掺和丹熙王族争权夺位的那种心情。
“你要带我去哪儿?”
出了树林,上玉回头一望,离巍峨的宫殿建筑已有些远了,前头一条静谧的小河,再过去就是朔沃城长街。
河边泊了只小舟,两头各悬挂着一个盏,上面燃着小小的红烛,火光随着风轻轻抖动。华阴侯率先上去,继而把手伸了过来:“来。”
上玉小心地提起裙摆,就着他的手上船。
小舟缓缓游动,撑桨的人是他。
没想到朔沃城中竟有这样一条颇具南方风气的河,她兴奋地左看右看,却听撑桨人说了一句:“可知一座王都选址最紧要的是什么?”
“......”不是,大哥,这么好的气氛,你确定要讨论这么深刻的东西?
上玉无奈撇嘴:“你这......”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火光,幽黑如黢的河水上一点粼粼的金色。
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越往前走,火光越聚越多,简直像长在水上的一团花,直至将大半河面照亮。
上玉:“哇?!”
似乎探探手就能将近旁的火光攫取,她真这样做了,长袖一半浸在水里,小舟这时候也停了,让她能把一团火捧在手心,金光落进她美丽的眸子,小小的侧影有种难以名状的温柔静好。
撑桨人看了一会儿,笑道:“今日上吉,王族喜事,按赫舜的习俗,应当为新人举行篝火大会,只是如今草原不复,大半人都已住在城中,故点燃祥火,置在大风川上,流向西南。”
“西南?”
“赫舜人的传说中,西南方住着他们的母神——丘佴神。”
上玉:“......”大佬的知识储备令我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