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低头,微微一笑:“公主有命,臣本不敢不遵。只是……臣确实没钱。”
清宁公主急了:“怎么可能!就算你没有带着,你不会写个条子叫戏班的人到你府上去取吗?本公主只是手中没有现银,又不是不还你!”
楼阙向郑娴儿看了一眼,满脸无奈:“公主明鉴,微臣刚刚被人敲诈了一笔,如今确实已经一穷二白,下个月的米粮都不知道还买不买得起了。”
清宁公主自然不信这番话。她觉得楼阙是在当面打她的脸。
楼明安却听出了一些门道:“敲诈?谁那么大胆,敢敲诈新科状元郎?”
楼阙咳了一声,脸上似乎微微一红:“那人说,她只因听见了我的名字,一时生气失手丢了五万两白银,因此这五万两合该让我赔。微臣家贫,五万两一时凑不齐,少不得倾家荡产,都给她了。”
众人一听“五万两”,便知道缘故,不由得都看向了郑娴儿。
清宁公主已经快要气炸了:“五万两?让你赔?她自己勾搭小戏子,居然还想让你出钱?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是啊,”郑娴儿低头笑道,“自己勾搭小戏子还想让别的男人出钱,哪来那么大的脸!”
清宁公主听出这是在说她,一时竟呆住了。
她活了十七八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骂她!
这个女人真是活腻了!
除了公主,旁人也大抵都是这么想的。
唯有楼阙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清宁公主的怒气,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只怕她不肯花我的钱。如今她终于肯敲诈我一笔,我这颗心总算是可以放回肚子里去了。”
清宁公主再也撑不下去,大哭一声转身跑了。
“皇姐!”楼明安气急,忙追了上去。
新月班的班主欲哭无泪。
须臾却见楼明安又转了回来,沉声道:“明日拿着那只镯子到定安王府去领赏钱!”
新月班班主连声答应,心里却连连叫苦。
今日惹了王爷和公主生气,以后怕是没法子在市面上混了。
这二万两赏钱,领与不领都是错。
新月班,完了!
眼看王爷和公主都走了,几个贵家子弟也只得跟着追上去,临转身前还不忘意味深长地往郑娴儿这边多看一眼。
大新闻呐!
从桑榆县传过来的那些不知道走样到什么程度的流言,被事主当面证实了哇!
可以预见,明日的京城,不怕无聊了。
等那些人走远,楼阙便重新搂住了郑娴儿的腰:“回家。”
郑娴儿不动,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故意又如何?”楼阙笑着反问。
郑娴儿想了想,叹气:“我知道你有主意。如今我只问一句——明天,我还能见到一个活着的你吗?”
楼阙忽然笑了一声,凑到她的耳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那要看你今晚肯不肯手下留情了。”
郑娴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来,她是白操心了。
出了戏园子,早有伶俐的伙计拉了马车过来。二人正要上车,忽听见不远处吵闹了起来。一个女声格外尖锐高亢,分明是那清宁公主的声音。
“她又闹什么?”楼阙停下了上车的动作。
郑娴儿皱眉:“管她呢!”
楼阙想想也是,上了车正要走,却听见有人喊了起来:“打死人了!公主打死人了!”
看热闹的一大群人四散奔逃。
“不像话!”楼阙立刻转身跳下车,逆着人流直奔那混乱的中心而去。
莫名被丢下的郑娴儿怔了一怔,伸手把小枝招呼了过来:“咱们也去看看!”
人群很快就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二十个胆子大的不太舍得往后退,站在四五丈之外探头探脑。
原先吵嚷的那个地方只站了楼明安那一行人,地上半躺着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隐隐能看到额头似有血迹。
清宁公主在一旁跺脚:“刁民就会装模作样!我只踢了一脚,哪里就踢死他了?不就是想讹钱吗?!”
“怎么回事?”楼阙走了过去,蹲下去细细查看那乞丐的伤势。
清宁公主看见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楼阙,你又充什么好人?你跟这个乞丐惺惺相惜,都是从内到外又脏又臭是吗?!”
楼阙的注意力只在那老乞丐的身上,并没有理会清宁公主在说什么。
郑娴儿忍不住,走了过来:“一直听人说京城百姓的命不值钱,我先前还不信,今日才算是长了见识了!一个乞丐能做了什么错事,竟劳动堂堂公主亲手杀人?公主可别只顾说别人又脏又臭,您先闻一闻您自己的手上,有没有污血的腥臭味?”
清宁公主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郑娴儿立刻补充道:“可惜了,纤纤玉手染了血污,今后也难免又脏又臭,洗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