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墙里面坐着的一具尸体,与唐时在苍山后山看到的差不多,佛珠还在,只是人已经成为了枯骨,身上披着的袈裟却还是簇新的颜色,大约是因为这里空气不流通,所以还能保存吧?
只是在唐时方才敲开外面那一层壁面的时候,水流就已经涌了进去,转瞬之间就那袈裟就已经完全变黑。便是那原本饱满的身体,一瞬间便已经血肉化作飞灰,随着水流而去了,转瞬之间便只有一具枯骨。
石壁的内侧刻着两个字:通行。
大约是法号吧?
唐时看了那尸骨一眼,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当真是诡异之极,他撤身,到了另外一边,将墙壁敲开看了,里面也是一具枯骨,依旧是和尚,法号也是通字辈的。
不信邪的他继续敲了下去,一路从甬道的这头到了那头,有的洞穴密封完好,所以里面的尸体保存得很好,可是在被打开的一瞬间便已经全部毁坏,唐时只能在那一眨眼的时间里看到这些人曾经鲜活的容颜。
和尚居多,道士也不少,只不过还有许许多多的洞穴里是空着的,有的空着,有的积满了水,大约是当初封存的时候不够完全严密。
和尚大多保持着一种坐化的姿态,而道士身上却有各种道门的佩剑和名牌。
每一个洞穴侧面,都刻着他们昔年的名讳。
唐时逐渐发现了规律,每隔六尺敲一下,一定会有收获。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外面光滑平整的洞穴里,坐着的一般都是看上去很像是正常死亡坐化的和尚,可是若外面是凹凸不平的,打开了里面是无人居多,要不就是生前受过重伤,或者是进来的时候已经死了的。
这感觉,就像是……
那凹凸不平的地方,就像是什么人在离开的时候匆忙之间糊上去的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唐时冷得浑身一激灵。
一个洞穴一个洞穴地打开,唐时几乎要这样麻木了,最开始看到这样可怖的场景只是觉得头皮发麻,可是现在看得多了,也就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是习惯了。
唐时一路开下去,简直像是在开宝箱一样。
他本以为就是这样了,再没有什么能够让自己惊讶的,可是这一次——完全愣住了。
他在看到那些坐着的人之后,已经是习惯性地扫一眼人名了,他扫过去,也就扭过头去,准备去看看前面是个什么情况,可是他走出去一步了,方才扫过去的那一眼才立刻从自己的脑海之中划过,闪电一般。
唐时几乎石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了什么。
他回身,再一看,确认自己方才没有看错之后,只觉得脚底下冒凉气。
这一具尸骨,白骨森森,平平无奇,道袍已经成了黑色的烂布,挂在他的身上,甚至连骨头都碎裂了不少,像是坐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被重伤。
最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洞壁上刻着的名字——尹吹雪!
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为什么佛修道修都坐在这里?他们明显不是什么么正常死亡,甚至这二者之间很可能还爆发过争斗。为什么有的洞穴是空的,有的却坐着人……
之前的这些疑问,全部从唐时的脑海之中褪去了,只有那三个字——尹吹雪!
是巧合吗?这字体还是近古时候的,同名同姓的人出现的概率,似乎也不低。
只是偏偏都是在东山,还是个唐时认识的人,现在活着的这个尹吹雪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唐时曾经听到他偶尔会自称“吾”,似乎是一种改不过来的习惯……
大能修士曾说有转世重修之法,只是不知道这尹吹雪是巧合,还是……转世之人了……
说起来,尹吹雪那修为的提升,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看了那尸骨旁边放着的一把剑,唐时拿了起来,这道士们的尸骨旁边一般会有东西,只不过一向贪婪的唐时这一回是没胆子拿的。但如今看到了尹吹雪的名字,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将放在这人身边的一把剑拿了过来。
看上去很破旧的一把剑,可是当唐时将这一把剑上面的灰尘吹开之后,便露出了那雪白的剑身,当真是霜人似雪,只这样看着便让人觉得像是要被伤到眼睛。
剑身上烙印着两个小字:吹雪。
楼是吹雪楼,剑是吹雪剑,人是尹吹雪。
这人若是一个人,那才是真的有趣了。
只是若此尹吹雪,也是彼尹吹雪,那事情就复杂了。
唐时暂时不去想,这一把剑上原来的神识印记已经因为时间太久远而消磨干净,现在唐时给这一把剑滴血认主,不过是想知道这一把剑的等级在哪里。
刚刚与这把剑建立了神识联系,唐时的表情就扭曲了一下。
中品灵器——在所有武器之中,排到第二个等级了,距离最高的也就差一点。
如果武器与本身的实力可以匹配,那么这“尹吹雪”,至少也是个渡劫期或者是大乘期的修士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这一把吹雪剑收起来,回头去找那些有法宝留下的洞穴,虽然留下来的只有五六把剑,可是滴血认主之后,竟然发现等级都不低,至少这些人的修为也都是在元婴期到出窍期之间,虽比不上尹吹雪,可是也不见得多弱了。
一场大规模的高等级修士的死亡。
死在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唐时只觉得心惊,他一路走下去,却发现这一段甬道已经到了尽头。
他停住了脚步,看到了前面这东西。
这也许就是自己想象之中的秘密了吧?
古井之中还有一口井,唐时面前是一个宽阔的平台,两边是洞穴,那边似乎还有一条路通过来,想必唐时方才若是从另一边也是能够过来的。
这洞中,有一座八卦阵,乃是刻在巨大的石板上的,拼凑出来的阵法最中心,便是那一口井。
只是井口似乎被修筑成了佛莲的模样,唐时看着这八卦阵法,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他踏上去,黑白色光华闪动开,观察了一阵没什么变化之后,唐时就继续往前了。
一步一步到了那井边,唐时回头一看,八卦阵很大,约有五丈方圆,这井口却只有一丈,这也许都不叫做“井”,而应该称之为“水池”,只是唐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有那样的一种预感——这就是一口井。
走到了井边,唐时一望,便瞧见井里面那非同寻常的画面——
黑白的阴阳双鱼图覆盖在井中,缓缓地旋转着,下面有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地正在冒泡,可是完全无法打断这阴阳太极图的旋转,只一看这黑白的两色,唐时便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什么都断了,什么都干净清净了。
他目光凝在了那图上,看着它缓缓地旋转,这井下的水似乎本身就是两种颜色,泾渭分明之间又互有交融和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