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郦沉默片刻, 伸手想拽走小团子手里的玩偶,小阿远发现他娘有这个意图,立刻护牢了他的奶犬玩偶, 甚至激动地道:“爹爹, 爹爹。”
裴钰安深吸口气, 转身大步离开。
云郦听到脚步声响起,扭头看去,只见裴钰安离去的背影, 她无可奈何点点小团子的额头:“你把你爹爹气走了,怎么办?”
阿远看看云郦,举高手里的玩偶, 似乎告诉云郦,爹爹不是在这儿吗?
云郦:“……”
小团子交给阿如,云郦则去厨房做了份清凉下火的甜藕莲子汤, 然后端着托盘去了裴钰安的房间。见裴钰安坐在圈椅上,云郦将甜汤放在裴钰安最近的那张矮几上,小声道:“世子, 阿远他是太小了, 等再过几日, 他就明白谁是他的爹爹了。”
裴钰安看了看云郦,然后他闭上眼, 伸手揉揉太阳穴, 似乎有些头疼。
云郦见状, 秀眉微蹙:“世子, 你不舒服吗?”
裴钰安缓缓睁开眼。
云郦道:“世子, 我给你按按穴位可好?”
裴钰安看她半晌, 脊背往圈椅靠椅上靠了靠。
这就是允许的意思了, 云郦忙洗了洗手,而后挽高袖子,轻轻按摩裴钰安的头部穴位。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宁静,宁静中甚至还带着微末的温馨,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
云郦本来还想说话,如此气氛下,她一个字也没说,两刻钟后,她停下手,发现裴钰安双眸紧闭,呼吸平稳,似乎已经入睡。
云郦在他身边站了良久,目光落在裴钰安的眉眼上,比起两年前的玉质温润,裴钰安因为变瘦,眉眼凌厉不少,且即使在睡梦中,额头也微微拧着。
而两年前,裴钰安入睡时,极少拧着眉的。
云郦盯着他微拧的眉头,不由自主伸出手,就在手指即将碰到他眉眼时,云郦忽地收回手。
西洲夏日要比京城炙热些,可因为屋子四角放置冰盆,最中央还有个硕大冰鉴,屋内倒是冷风习习,入睡后甚至还有些微凉。
云郦轻手轻脚地去内室拿了块薄毯来,小心翼翼搭在裴钰安身上,看他良久,方才动作轻轻地离去,去了小团子的屋子。
云郦脚步声刚彻底消失,裴钰安睁开眼,身上搭的是细棉软毯,鼻端甚至还能闻到淡淡桃子香,偏过头,手边是一碗散发冰凉清甜之气的甜藕莲子汤,明明是陌生的西洲,一切却熟悉得像是京城里的国公府。
舒心怡人。
思及此,裴钰安猛地皱了皱眉。
晚膳自然也是云郦亲手下厨,照旧是西洲特色加裴钰安的喜好,裴钰安盯着那些菜色,用完晚膳后,去了小团子房间。
小团子正在进行睡前活动,他骨头还没长结实,左右两侧分别有人牵着他时,他倒可以走路,无人可靠地时候,人家就用爬的。
屋里尖锐的桌角都用棉步包好,云郦就没拘着他,任凭小团子在地上爬,小团子有颗不安寂寞的心,便吭哧吭哧地往门口去。
西洲要比京城晚黑一个时辰,纵使用过晚膳,此时外头也是余霞满天,漂亮得很,小团子刚爬到距离门槛两步之遥的地方,忽然进来个高大的人影,完完全全地笼罩住他。
小团子愣在原地,裴钰安垂眸,望着在地上爬的小崽子,尤其是他那张和自己异常相似的面孔,也愣在原地。
云郦见裴钰安进来,赶紧解释道:“世子,这地面很干净的,而且也应该让阿远动一动。”
裴钰安看她眼,目光再度落回小崽子身上。
小崽子许是知道娘不带他出去,来了新人,他不死心地冲裴钰安指了指外头;“走,走。”
云郦看看裴钰安的脸色,为小团子叹气,今儿你当着你亲爹的面把狗子叫爹,你现在竟还有脸让他带你出去玩。
想着,云郦倒觉得裴钰安不会搭理小团子要求。
倒不是不喜欢小团子,而是对小团子的娘有隔阂,连带着就不知道如何对待小团子。
但这时,裴钰安突然伸出手,抱起小团子,云郦愕然地睁大眼睛,裴钰安道了句:“我带他出去走走。”
云郦半晌都没回过神。
裴钰安抱着小团子,皱眉看她,云郦连忙道:“世子,你去吧。”
云郦目送裴钰安带着喜滋滋的小崽子离开,小崽子约莫是半个时辰被裴钰安抱回来的,这时他还有些依依不舍,双手揪着裴钰安的衣襟,仿佛在说,我们继续出去。
裴钰安将人递给云郦,小崽子眼巴巴地望着他,裴钰安沉默了下,道:“明晚再带你出去。“
小阿远应是听懂了这句话,兴奋地蹭了蹭云郦脖子:“娘,娘。”
云郦安抚地拍了拍小阿远的后背,裴钰安看他们母子两眼,启步挪开,云郦哄睡小阿远后,盯着裴钰安的屋子有些纠结,但最后她没去裴钰安的房间,她对翠屏道:“翠屏,你去告诉世子一声,我还有些不舒服,怕把病过给他,就不过去了。”
云郦说着,还咳嗽几声,当然,她今日的嗓子,和往日相比,一直都是有些微哑的。
翠屏应好,就着云郦吩咐,去了裴钰安的屋子,裴钰安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看书,这两年尤其喜欢看佛经,听完翠屏的禀告,他翻页的手僵了僵,而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云郦是真有点不适,但也就是喉咙有一点点哑,否则她不敢白日里一直陪着小阿远,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起来,再度头重脚轻,浑身发软。
翠屏赶紧再请大夫来,大夫这次说:“姑娘风邪未消,病情反复实乃正常。”然后给云郦开了一些药。
大夫离开不久,裴钰安忽地进来,瞧见裴钰安,云郦挤出一抹笑,又关心道:“世子,你快出去,咳咳。”她捂住唇咳嗽了几声,方才忧虑的道:“若是传染你了就不好了。”
裴钰安盯着云郦半晌,淡声道:“五禽戏不是常常在练吗?”
云郦愣了下,旋即咬了咬唇:“是我没本事,身体不好,让世子失望了。”
她边说边咳嗽几声,双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也是水汪汪的。
裴钰安立在原地,未置一词,这时候,翠屏端着刚熬好的药入内,见到裴钰安,她行一礼,而后赶紧将药碗递给云郦。
云郦是个不怕苦的人,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但刚入口,云郦脸色忽地大变,这大夫前几日的药就很苦。但今儿新药黄连也比不过,她硬着头皮喝完药,五官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阿如见此,连忙递给她一杯水,云郦大口灌下,还是从舌头苦到心里。
她正想开口让阿如去厨房要杯糖水,这时脚步声忽然响起,云郦抬眸看去,却是裴钰安径直离开,云郦抿了抿唇,顿时喝糖水的心情也没有了。
她叹口泛苦味的气,背靠迎枕,裴钰安已经来了西洲两个月了,西洲的城主即使再难定,怕是也快揭晓答案。
思及此,云郦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叫云姑娘的仆妇声,云郦示意阿如去看看。片刻后,阿如回来的脚步声渐近距离,云郦隐约闻到一股甜意,她抬起眸,就见阿如手里端着一盘裹满糖霜的蜜饯,有蜜枣,密葡萄干,还有西洲特产蜜瓜。
“姑娘,是厨房奉命送来的。”阿如将蜜饯递给云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