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格纳太太的侄子克拉克.肯特,是个典型的中部州农村人。
他满脸憨厚老实的笑容,穿着那种最普通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土里土气的。
再加上他高大的个子和鼻音很重的堪萨斯州口音,说他是开农用拖拉机过来的薇拉都信。
和维格纳太太打过电话确认,她无语地撇过头,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维格纳太太和眼前的克拉克.肯特都是一份好意,但是对于薇拉来说,特意让这个年轻男人开车跑来接她,就是欠了他的一份人情。
是以,她宁愿在这里一直等玛丽,都不乐意麻烦别人。
可是玛丽那边的笔录估计要折腾到傍晚,在一直被搭讪和已经欠人情之间权衡几秒,她就冲着克拉克一点头:“抱歉,麻烦你了。”
一边说,薇拉就很自然地……冲着对方伸出了一只手。
而且是手背朝上,并非是握手姿势。
克拉克:……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有点没搞懂薇拉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握手,还是要……呃,吻手礼?
等了几十秒,见克拉克还没有反应,薇拉忍不住就扬起脸看着男人,一脸奇怪:
“你怎么还不扶我起来?”
正在犹豫搓手手半天的克拉克:?
搞了半天,不是握手,不是吻手礼,是要把人扶起来?
他一脸懵,下意识就伸手握住薇拉。
薇拉顺势借着这股力道,以某种略带僵硬的姿势站了起来,在站稳之前,她的眉头轻轻地跳了一下,全身一僵,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克拉克当然没有忽略掉这姑娘刹那流露的不自然,他立刻就反应过来:
“这姑娘……该不会是扯到后背的伤口了吧?”
本来就是提前出院,背上也没有拆线,又在医院门口坐了这么久……
所以……是疼得已经站不起来了吗?
心头突然微微一刺。
等薇拉站定,克拉克非但没有放开女孩柔软的手指,反倒又握紧了一点,担心地说:
“我扶你过去,小心一点。”
他当然是一片纯然的好心。
可万万没想到,薇拉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就挣脱开了克拉克粗糙的大掌,把手给抽了回来。
薇拉:“我不用人扶。”
克拉克:“……”
克拉克:“可是,塞纳小姐你刚刚都疼得站不起来……?”
薇拉面不改色:“我们快回去吧,太阳太热,都把你晒出幻觉了。”
说着,她若无其事地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了过去,明明踩着高跟鞋,却比克拉克走得还快,只留给了男人一个无情的背影:
“你车是哪一辆?”
克拉克:??
克拉克目瞪口呆。
直到从后面急急忙忙跟过去,他才发现,薇拉走路的姿势……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
一般来说,正常人走路时,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颈椎倾斜,从侧面看,脖子会稍微往前弯曲。
可是薇拉不一样,她的脊背连同脖颈,却一直保持着笔挺的状态。
在走路的时候,整个身体就好像是被一根线吊在头顶一样,仪态严谨又优雅,每一步都踩着标尺,就好像受过专门的训练一般(用这种姿势坐着难怪会拉扯伤口)
可问题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专门去训练这种东西?
初到华盛顿,克拉克也没有自己的车——他出去找工作的时候坐的都还是公交车,这次过来开的还是维格纳太太的车。
一眼就看见了老熟车,薇拉十分自然地拉开了车门……钻进了这辆车的驾驶座,冲着克拉克招手:
“上车吧,车钥匙给我。”
……
猝不及防,克拉克再一次傻了眼。
喵喵喵?不是他开车过来这里接病人吗?
什么样的病人会喧宾夺主到直接霸占了他的车?
事实上,薇拉也没有对他恶语相向,或者是强行要求他交出车钥匙,她也就那么清清淡淡地说了一句。
然后克拉克就把钥匙交出来了。
恍恍惚惚地缩进副驾驶座,看着薇拉拿到钥匙以后立刻发动汽车,克拉克好像活在梦里,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的脸都有点儿发红,憋了半天,才呐呐地道:“塞纳小姐,你需要休息。”
薇拉头也没回。
她打着方向盘,偏头去看倒车镜,漫不经心道:
“这是我该说的台词,肯特先生。”
话音未落,她一踩离合器,轰地一下来了一个潇洒的漂移。
克拉克:……
那么大个子却委委屈屈窝在副驾驶上的克拉克呆呆地盯着薇拉的侧脸,看上去有些傻。
这是薇拉的坏毛病之一。
大概是她本人强烈的领域意识和控制欲作祟,除开玛丽,她从不把方向盘交给其他任何人。
说白了,就是薇拉其实并不怎么信任其他司机的驾驶技术,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是她坐在车上,她就一定要自己开车。
至于肯特?
嗯……作为一个能把维格纳太太的车开过来的工具人,再次致谢。
维格纳太太的车其实就是普通的轿车,但是薇拉硬是把这辆车开出了跑车的气势,在大道上横冲直撞。
克拉克从维格纳太太家开过来的时候用了四十多分钟,换成薇拉开车,他们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安全到家了。
只是在停车之后,跟在薇拉身后下车的克拉克,莫名地有些憔悴……
维格纳太太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无奈又嗔怪地瞥了薇拉一眼,等这姑娘上楼之后,才凑近克拉克,满脸同情地问:
“辛苦你了,是不是被那小魔头给欺负了?诶,看你这幅表情,天,我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