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知道自己在做梦。
眼前梦境纷杂。
一会儿是一个大红配大紫的中老年妇女推搡叫嚣着:“我就摘了怎么样,谁叫你们种在外面不种在屋里,你们报警抓我啊!……呸,少用心脏病吓我,我还高血压冠心病呢,我要有什么事你们赔都赔不起!”
一会儿是几个华服双髻的少女指指点点地嘲笑:“瞧她那一身土气,田舍奴就是田舍奴,粗手粗脚的,穿上锦衣还真当自己是侯府千金,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儿,还妄想赶走四姐姐呢。”
梦中的景象如蒙太奇,一会儿是口沫横飞的蛮横妇女,一会儿是目下无尘的古代闺秀,两种不同场景穿插交织在一起在眼前闪现,林福头疼得厉害,想喊想叫想骂人。
呼……
林福猛地坐起,心头窝了一团巨大的火气,让她忍不住骂了一声:“淦他娘的!”
哑着骂完了,惊觉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对劲儿。
锦缎床幔、蝶穿牡丹屏风、回字纹木窗棂,紫檀案桌上妆奁凌乱摆放,同样是紫檀的雕花木施上搭着一件妆花缎锦衣。
林福坐着一动不动,只转动着眼珠子,心中有一个猜测。
她记得,她心脏病发……
所以……
现在……
一下子,她脑中涌现出许多记忆,让她头疼得忍不住低吟一声,闭上眼整理脑中纷杂的记忆。
她是林福,先天性心脏病还是熊猫血,小时候住医院比住家里的时间都多。
她不能高兴不能悲伤不能愤怒,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被惊吓,她像一个易碎的瓷器,家人怎么保护都嫌不够。
她多少次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是妈妈强忍悲伤的模样以及爸爸的唉声叹气,所以她渐渐学会了不喜不怒不悲,瘫着一张小脸努力不为外界所动。
所以,她喜欢上了种花种草种菜,因为植物很顽强,有一点阳光雨露就能肆意生长,她很喜欢这样旺盛的生命力。
所以,她大学时报了农学专业,然后修了作物栽培学及耕作学和作物遗传育种学双硕士学位,读博时专攻育种,跟着导师一起做课题。
三年的研究眼看就要出成果了,偏偏附近的农家乐来了一群大妈,不知怎的竟跑到他们农大的试验田里,把他们组的研究课题都给摘了。
作物被摘了,他们小组三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害得好几个人都得博士延毕,她是其中之一。
小组成员拦着那些大妈不让走,大妈就各种撒泼、强词夺理,她十几年从未有过大波动的情绪,生生被这些无理搅三分的大妈们挑起,怒火中烧。
然后……
死亡的感觉太不好受。
窒息,即使用尽全力呼吸也束手无策,眼前忽黑忽白又突然五光十色的纷乱色彩,宛如回顾了自己寡淡的生平,寒冷、黑暗、可怕……
林福止不住颤抖,用力睁开眼,再一次环顾屋中摆设,整理着脑海中多出来的一份记忆,把之前的可怕回忆挤到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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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岁的小姑娘,从小在农家长大,虽然物质不太丰富,但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父母哥哥也都疼爱她。
然而,几个月前,几个外乡人路过她住的村庄,她当时挽起裤脚下地帮父亲哥哥干活,右边小腿上的胎记被其中一个外乡人瞧见,然后外乡人向她和她父母问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过得一月,村里就来了一个车队,一名高大贵气的中年男子自称东平侯,是她的亲生父亲。
林福回忆到这里,竟觉得这些情节非常熟悉。
右小腿上的胎记、东平侯、亲生父亲、阿福……
这不是她前几天看的一本小说的情节么?
那小说是一个师妹推荐给她看的,说是书里有个和她同名同姓的角色,她看了五十几章都没有看到师妹说的那个角色,秉持着“既然花钱买了全本,就不要浪费”的原则,她耐着性子看下去,终于在第一百零一章时看到了“林福”这个名字。
书里的“林福”就是个工具人,用于侧面描写恶毒女配究竟有多恶毒,恶毒女配的妈究竟有多脑残。
工具人林福和恶毒女配林嘉蕙出生时被抱错。
那年关中大旱,皇帝迁都洛阳,文武百官随行。东平侯林尊时任兵部郎中,也在随行之列,东平侯府的家眷一同迁往东都洛阳。
东平侯夫人聂氏身怀六甲竟也一路颠簸跟着去东都,在过虢州弘农县林家村时提早发动,不得已借住当地农户家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