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此时挟持之计已然无效,萧君默只能一边拼死抵挡,一边紧紧护住没有武功的辩才。玄甲卫虽然人多势众,但事前已得到裴廷龙命令,尽可能活捉辩才,所以有些投鼠忌器,只一味鼓噪围攻,并未使出杀招。倒是祠堂屋顶上那两名神射手,一直瞄着萧君默的手臂和腿部不时射出冷箭,企图令他丧失战斗力,给萧君默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另一头,楚离桑拼命想冲过来保护辩才,却被桓蝶衣和红玉给缠住了。孟怀让不顾腿伤,双手紧握一把长长的陌刀,舞得虎虎生风,让裴三等人无法近前。米满仓紧搂着包裹,一直弯腰缩头躲在孟怀让身后。孟二郎手持弓箭跳到了一座谷仓上,居高临下分别掩护孟怀让和楚离桑,瞅准时机射倒了好几名玄甲卫。罗彪则带着手下在外围装模作样,嘴里卖力喊杀,实际上一直躲在裴三他们背后。

正当众人在祠堂外杀成一团之时,没有人注意到,祠堂的屋脊上突然蹿出一道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两名玄甲卫的神射手。下面的萧君默顿感压力骤减,正狐疑间,却见屋脊上再次射出一支冷箭。萧君默下意识挥刀要挡,可那支箭却嗖的一声直接命中了一名玄甲卫。萧君默大为诧异。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第二箭转瞬即至,又把另一名甲士射了个对穿。

到底是何人在暗中帮助自己?

萧君默一边奋力拼杀,一边百思不解。

此时裴廷龙也蒙了,急忙扭头望向祠堂屋顶,却什么都看不见。

“郭旅帅,”裴廷龙厉声大喊,“给我拿下祠堂!”身后一名旅帅得令,立刻带人扑向敞开的祠堂大门。可刚跑出十几步远,便有一箭破空而来,正中这个郭旅帅的喉咙。鲜血立时喷溅而出,郭旅帅捂着喉咙直挺挺向后倒去。手下甲士大惊失色,纷纷蹲伏在地,不敢动弹。

裴廷龙见状大怒,正待发飙,又一箭已破空而至,直直飞向他惊怒的瞳孔。裴廷龙来不及挥刀格挡,慌忙向右一闪,羽箭擦破他的面颊飞过,射中了身后的一名甲士。由于躲得太急,用力过猛,裴廷龙收势不住,从马上跌了下来,旁边的薛安和几名甲士赶紧冲上去搀扶。

裴廷龙右手的手肘脱臼,疼得龇牙咧嘴,忽然又觉面颊刺疼,伸出左手一摸,顿时摸了一手的血,吓得大叫了一声。混乱中,薛安等人也不知他伤势轻重,只好拥着他迅速后撤,躲进了祠堂对面的一间村舍。

趁对方阵脚大乱,萧君默飞快砍倒两名拦路的甲士,与楚离桑会合一处。方才楚离桑一人力敌桓蝶衣、红玉二人,还要防备其他甲士,早已落在下风,此时终于暗暗松了口气。桓蝶衣见萧君默过来帮楚离桑,登时妒火中烧,于是攻势越发凌厉。萧君默赶紧帮楚离桑抵挡。楚离桑救父心切,遂掉头护住辩才,无形中便与萧君默掉了个位置,也换了对手。

桓蝶衣见萧君默处处护着楚离桑,更加急怒攻心,遂不顾一切猛攻萧君默。萧君默边挡边退,低声道:“蝶衣,方才多谢你了。”

桓蝶衣柳眉倒竖:“死逃犯,别自作多情!方才是为了保护人质,我现在便取你性命!”

萧君默无奈一笑,也不答言,而是回头对楚离桑道:“快,进祠堂!”

楚离桑反应过来,遂拉着辩才往祠堂门口且战且退。

现在敌众我寡,抵挡一阵还行,硬拼下去肯定没有胜算,只有暂时躲进祠堂延缓敌人攻势才是上策。

萧君默本想再杀过去与孟怀让会合,不料却被桓蝶衣和红玉死死缠住,只好对孟怀让大喊:“先生不要恋战,快进祠堂!”

孟怀让毕竟腿上有伤,加之分心保护米满仓,在方才的拼杀中已身中数刀,全凭孟二郎在高处掩护才没被砍中要害。然而,此时孟二郎的箭囊已经空了。射出最后一箭后,孟二郎只好从高处跃下,捡起一把龙首刀,打算杀过来与孟怀让会合。

裴三方才被孟二郎死死压制,折了多名手下,早已怒火中烧,此刻见他下来,立刻带人攻了上去。孟二郎虽射艺过人,但刀剑功夫稀松,所以抵挡了没几下,便被裴三一刀刺穿了胸膛。

孟二郎身子一顿,双目圆睁,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二郎——”孟怀让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几名甲士死死围住。

裴三得意万分,一把将刀抽出,正欲再刺,一颗拳头大的石块不知从何处飞来,正中他的鼻梁。裴三哇哇大叫,脸上登时血肉模糊,众甲士慌忙上前扶住他。就在这个间隙,一个身影从斜刺里突然蹿出,背起孟二郎就往孟怀让这边跑过来。

众人定睛一看,此人居然是孟三郎!方才那颗石头显然也是他扔的。

孟怀让又惊又疑,来不及细想,不顾一切冲杀过去,终于跟两个儿子会合一处。在他身后,米满仓骤然失去依怙,吓得手足无措,呆立原地。旁边两名甲士见状,狞笑了一下,一左一右朝他逼近,手中的龙首刀泛出森寒的光芒。

米满仓连连后退,最后被一堵土墙挡住了退路。他登时绝望,只好抱紧包袱里的金银细软,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句:“萧君默,你,你害,害死我了!这些金,金子,记得放老,老子棺材里!”

两名玄甲卫被他逗乐了,同时哈哈大笑,但手上却没闲着,两把龙首刀一左一右朝米满仓当头劈落。

米满仓紧紧闭上了眼睛。

萧君默有心想救,无奈分身乏术,只能狂叫一声:“满仓!”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身影恍如疾风从萧君默面前掠过,紧接着两声惨叫同时响起,然后那两名玄甲卫便双双扑倒在地。等米满仓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时,但见眼前站着的人居然是老村正——那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连路都快走不动的老村正!

看着这一幕,萧君默顿时瞠目结舌。

很显然,方才在祠堂屋顶上箭无虚发的那个神秘射手,也是面前这个老村正。

“都愣着干什么,快进祠堂!”老村正一声大吼,声若洪钟,同时手中的龙头拐杖挥出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杖影,将试图上前的众甲士纷纷逼退,连桓蝶衣、红玉、罗彪等人,也被一股异常强劲的力道逼得连退数步。趁此时机,萧君默护着孟怀让父子和米满仓,迅速与楚离桑、辩才会合,然后一起撤进了祠堂。

老村正见众人均已脱险,才且战且退,从容退入祠堂,旋即将大门訇然关上。

经此一仗,玄甲卫伤亡惨重,连裴廷龙在内的多名将官也或死或伤。郎将薛安无奈,便跟桓蝶衣、罗彪商量了一下,旋即下令停止进攻,然后命一部分人包围祠堂,其他人打扫战场、休整待命。

一退入祠堂,老村正便叫众人把伤势最重的孟二郎抬入正堂的厢房,取出金创药为他止血。楚离桑眼睛泛红,连忙和辩才一起上前帮忙。孟怀让匆忙处理了一下伤口,便怒视着孟三郎道:“逆子,你竟然还有脸回来?!”

孟三郎满脸惭悚,垂首道:“爹,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赌了。”

“老子说的是你滥赌的事吗?”孟怀让声色俱厉,“老子是说你告了密还有脸回来!”

“告密?”孟三郎抬起头,一脸懵懂,“您说我告密?”

“不是你小子还能有谁?”

孟三郎急眼了:“爹,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承认,见到县城里的告示后,我确实动了心,可我也知道那不是人干的事……”

“你小子糊弄谁呢?”孟怀让冷笑,“从小到大,你那狗嘴里几时吐过真话?”

孟三郎急得都快哭了,可越急越说不出话。

萧君默在一旁观察着孟三郎的表情,知道他没有撒谎,便歉然道:“孟先生,是我错怪三郎了,看来不是他告的密。”

“那……那还能有谁?”孟怀让大为诧异。

萧君默眉头紧锁,思忖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老村正道:“六叔,金牙现在何处?”知道萧君默等人藏身在此的,整个夹峪沟除了孟家人,就只有老村正和金牙了,此刻既然排除了孟三郎,那么金牙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老村正对帮忙止血的楚离桑叮嘱了几句,然后才转过身来,看着萧君默,别有意味地笑了笑……

一个时辰前,就在这个地方,金牙对老村正说了海捕文书的事,并力主告发。老村正沉吟片刻,斜了金牙一眼:“这事还有谁知道?”

“我一回来就上您这儿来了,没别人。”

老村正点点头:“也好,那你现在马上就去。”

金牙大喜,转身朝门口飞奔而去。老村正眯眼看着金牙的背影,手里的龙头拐杖突然飞出,挟着凌厉的劲道重重击在他的后脑勺上。金牙闷哼一声,当即瘫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