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你该满意了吧?”萧君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听见外面已经敲响了四更梆子。
由于萧君默隐瞒了一半事实,所以另外一半他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难免令人生疑。李恪便产生了类似疑惑,于是一口气提了好几个问题。
“你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够了。”萧君默道,“至于我是怎么查出来的,你就不必多问了。”
李恪想了想,点头笑笑:“好吧,反正你们玄甲卫向来喜欢故弄玄虚。”
萧君默忽然想到什么:“这些事你可以告诉圣上,但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为何?”李恪不解。
“我们玄甲卫向来喜欢故弄玄虚,所以这个你也不必问了。”
李恪笑:“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还有,我劝你,若你想把这些事告诉圣上,最好也以匿名密奏的方式,别由你自己去说。”
“这又是为何?”李恪越发不解。
“据我所知,圣上对有关《兰亭序》的事都很敏感,尤其当这些事跟夺嫡之争搅在一起的时候,就更敏感。”萧君默看着李恪,“你又是皇子,倘若圣上发现你知道得太多,就会对你产生猜忌和防范,这对你没好处。”
萧君默起初并不知道皇帝对此事是何态度,但李世勣偶尔会对他透露一些消息,加之辩才和楚离桑被抓入宫后,萧君默自己也有了些判断,所以对李世民眼下的心态了如指掌。
李恪有些佩服地看着他:“想不到你这人还深谙权谋啊!”
“我对吴王殿下您如此忠心,还把这么多秘密都告诉了您,是否可以跟您讨一些赏呢?”萧君默打着哈欠道。
“没问题,你说!”李恪很爽快,“看是要钱帛还是要美女,随你挑!”
萧君默皱眉:“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俗?”
李恪笑:“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哪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这些我当然喜欢。”萧君默道,“但眼下并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
“第一,我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请殿下开恩。”
李恪又笑:“准了!还有呢?”
“第二,明天就放我回家。”
李恪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住笑,板起脸道:“这我可得跟太医商量一下,他们说放才能放。”
萧君默苦笑:“这不就是吴王殿下您一句话的事吗?”
“就算放你回家,你也得好好给我待着养伤,别又东跑西颠,再碰上刺客可没人救你了!”
萧君默心头暗喜,脸上却懒洋洋的:“是,遵命。”接着又小声嘀咕,“跟个老太婆似的,啰里啰唆……”
“你说什么?”
“我说多谢殿下关怀,萧某感激涕零。”
“这还差不多!”
第二十章入局
李泰自从被父皇一番训诫之后,便不敢再涉足栖凰阁了,但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苏锦瑟,索性便把她接到了自己的府邸,让她住进了后花园的春暖阁。
苏锦瑟颇为感动,每日为李泰鸣琴鼓瑟、引吭而歌,俨然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惊艳绝尘、风情万种的可人儿,让李泰一度忘记了她其实是冥藏的养女、秘密组织天刑盟的重要成员。直到这天日暮时分,苏锦瑟未经李泰允许,便将一个人暗中带进魏王府,才让李泰蓦然记起了她的真正身份。
苏锦瑟暗中带进来的这个人,一身妇人装扮,头上戴着帷帽,遮住了脸。当他卸下伪装之后,李泰才看清,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右手的手腕缠着绷带,左眼上戴着一个黑眼罩,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莫名的阴鸷和凶险。李泰看着他,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寒意。
“锦瑟,你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领到府里,竟然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殿下放在眼里了?”李泰阴沉着脸,口气极为不悦。
“请殿下恕罪,实在是事出有因,奴家来不及向您禀报,只好自作主张了。”苏锦瑟撒娇地抱住他的胳膊,满脸堆笑道,“不过,他也不算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他是我父亲手底下的老人了,日后正是要为殿下效死力的。”
李泰闻言,这才脸色稍缓,瞥了对方一眼,冷冷道:“自报家门吧。”
那人趋前一步,拱手道:“殿下,说起在下原先的身份,您一定不陌生。”
李泰又抬眼打量了他一下,这才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别跟我绕圈子了,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乃前洛州刺史杨秉均。”
李泰一听,仿佛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腾地一下便从榻上跳了起来。
这个人便是甘棠驿一案的要犯,父皇下死令要捉拿的十恶不赦之徒!而且前几日刚刚在白鹿原刺杀萧君默未遂,现在正被玄甲卫全城搜捕,可苏锦瑟竟然把他大摇大摆地领到了自己面前!
李泰整张脸因惊怒而扭曲,指着杨秉均,一时竟说不出话。
杨秉均却毫无惧意,仍旧镇定自若地拱拱手道:“杨某突然出现在殿下面前,是有些唐突和冒昧,不过正如方才锦瑟姑娘所说,杨某此来,是要为殿下效死力的。说白了,杨某现在就是殿下手里的一把刀,虽然刀上沾着血,看上去有点不祥,但终究还是一把锋利的刀,对殿下还是有用的。”
李泰惊怒未消,一把推开了苏锦瑟,双目圆睁,死死盯着杨秉均:“你确实是一把刀,可你这把刀现在却架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一个堂堂亲王,岂能窝藏你这种罪大恶极的凶徒!”说着把脸转向苏锦瑟,“锦瑟,要么你现在立刻把他带走,本王就当没见过他,要么本王立刻命人将他拿下,你自己选吧!”
苏锦瑟和杨秉均交换了一下眼色,旋即淡淡一笑:“殿下,您对此事一时难以接受,奴家可以理解。不过,奴家相信,您不会把事做绝的。”
李泰大声冷笑:“你们都快把本王逼到绝地了,本王为何不能把事做绝?”
“殿下,请恕奴家说一句实话,眼下,您和奴家,还有我父亲、杨秉均,都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把他拿下,对您只有坏处,没有半点好处。”
“一派胡言!”李泰冷笑不止,“本王凭什么跟你们是一条船?本王现在完全可以把你们全都抓了,交给父皇,说不定父皇还会赏赐我呢!”
苏锦瑟也冷冷一笑:“是吗?殿下这么说,是否过于乐观了?就算您把我们都抓了,交给圣上,可圣上就会相信您是清白的吗?就算我们这些人都恪守江湖道义,不反咬您一口,但圣上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您和我们私下交往已非一日两日了,殿下自己觉得,您有把握洗清所有的嫌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