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看他结结巴巴的样子,不禁跟另外几名军士相视而笑。他当然知道皇帝早就下令,只要是楚离桑的要求都必须满足,但却故意逗他:“满仓,我觉得你有问题啊!”
米满仓一惊,张大了嘴。
萧君默低着头,眉头微蹙。他明知军士是在逗米满仓,所以并不太紧张,但这么耽搁下去难免露出破绽,心里不禁焦急。
“啥,啥问题?”
“前几日你说要采龙爪花,说宫里头没有,得到禁苑里采。可今天抓蝴蝶,宫里到处都是,为何还要去禁苑呢?”
“这,这蝶,宫里没,没有。”
“奇了怪了!什么蝴蝶宫里头没有?”
“这叫,大,大紫,蛱蝶。”米满仓急得汗都出来了,“禁,禁苑,才,才有。”
“是吗?大紫蛱蝶?”军士拿过笼子瞧了瞧,觉得无趣,又递还给他,“满仓,我觉得这姓楚的小娘子就是在耍你们玩吧?赶明儿她要是想摘星星、摘月亮,你们也上天给她摘吗?”
“那,那好办。”
“好办?”军士诧异,“怎么就好办了?”
“让她做,做个梦,就,就有了!”
军士反应过来,顿时和其他人一块儿哈哈大笑,又道:“满仓,看不出来你一个结巴,也会讲笑话。”
米满仓嘿嘿赔着笑。
萧君默仍旧弯着腰低着头,觉得自己已经快忍不住了。
“走吧走吧,不耽误你工夫了。”军士挥挥手。
萧君默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一阵小碎步跟着米满仓走过了城楼下的门洞。
二人过了玄武门,快步往左手边行去,穿过几重殿阁,约莫走了一炷香工夫,然后绕过一片小竹林,便见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矗立在水岸边。
这便是凝云阁了,院墙外花木扶疏、修竹亭亭。
走进院子,灯笼高挂,比外面亮堂了许多,萧君默赶紧把头埋得更低了。米满仓跟楼下的七八个宦官打着招呼,领着萧君默径直登上楼梯,来到了二楼。
二楼绣房外站着两名宫女。米满仓的职务显然比她们高,刚一到门口,宫女立即把房门推开了。二人抬脚迈了进去,只见房里又站着四名宫女,楚离桑斜倚着栏杆坐在窗边,背对着门口。萧君默一看到楚离桑的身影,心里便莫名一动,许多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其实他跟楚离桑总共也才见过几面,可不知为何,萧君默总觉得跟她之间好像已经共同经历了很多。米满仓示意萧君默在门口候着,提着两只笼子走到楚离桑身边,低声道:“楚,楚姑娘,您,您要的蛱,蛱蝶。”
楚离桑回头瞥了一眼,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蝴蝶了?”
“您忘了?”米满仓说话忽然利索了起来,“昨儿早,早上说的。”
楚离桑记得自己明明没说过,但懒得跟他计较,便头也不回道:“放着吧。”
米满仓嘿嘿笑着,把笼子放在一旁,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道:“咱家费,费尽,辛苦,楚姑娘好,好歹也,也看一眼。”
楚离桑不耐烦,回头正想冲他发火,忽然看见米满仓的袖口露出一个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被萧君默拿去的那把宝石匕首。
楚离桑又惊又疑,困惑地看着米满仓。
萧君默站在门边,暗自一笑,却仍不敢抬头。
米满仓把匕首塞了回去,示意楚离桑把四个宫女支走。楚离桑会意,对那几个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这儿有米内使伺候就行了。”
一个宫女慌忙道:“楚姑娘,圣上有旨,奴婢们不能离开您半步。”
“你们到楼下候着,我有事就叫你们,同在一座楼,你们还怕我飞了不成?”
宫女面露难色,却一动不动。
“你们不走是吧?”楚离桑盯着她。
宫女支吾着,就是不肯挪步。
“行,你们不走,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楚离桑说着,立刻站起身来,“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宫女慌了神,连连摆手:“楚姑娘别急,奴婢们这就走,这就走。”说完赶紧领着其他三名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米满仓走过来,把匕首递给萧君默,低声道:“说,说好了,一,一……”
“一小会儿。”萧君默接过匕首,塞进袖中。
米满仓点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萧君默掩上房门,插上门闩,长舒了一口气。
楚离桑紧盯着这个宽肩厚背的“宦官”,目光中满是疑惑。
萧君默缓缓转过身来。
楚离桑一惊,差点叫出了声。
“别来无恙,楚离桑。”萧君默看着她,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
平康坊栖凰阁,李泰与苏锦瑟相拥坐在榻上,耳鬓厮磨,悄悄说着什么。苏锦瑟娇嗔地推了李泰一把,李泰朗声大笑。
这一个多月来,李泰已经成了这里的常客。准确地说,他已经成了栖凰阁头牌歌姬苏锦瑟唯一的客人。他以每月一千缗的费用包下了苏锦瑟,不许她再接待任何人。栖凰阁老鸨乐得合不拢嘴,因为一千缗差不多就是整个栖凰阁一个月的收入了。
“四郎在奴家这儿挥金如土,就不怕家里长辈怪罪吗?”苏锦瑟说着,从食案上的银盘中挑了一颗樱桃,塞进李泰嘴里。
“钱财乃身外之物,花在哪里不是花?何况花在你这可人儿身上,更是千值万值!”李泰笑道,“至于家里长辈嘛,你就无须担心了,家父他老人家有的是钱,让我花八辈子都花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