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 / 2)

刘兰成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后悔了,不能走这条路,宁可戴小一点的乌纱帽,也绝不该走这条路!”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一个寒门子弟能通过个人奋斗做到都督,这么多年得克服多少困难,经历多少挫折,忍受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可最终却因贪恋黄白之物而毁掉一世功业,留下身后骂名,实在可悲可叹!

萧君默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问道:“刘都督当初到吏部买官,找的是现任尚书侯君集吗?”

刘兰成回忆了一下,摇摇头:“不是,是前任尚书唐俭。侯君集我没打过交道,至于后来杨秉均自己有没有找他,我就不太清楚了。”

萧君默看着他,知道他没说假话,便示意坐在一旁角落里的书吏记下来。

书吏埋头书案,奋笔疾书。

“侯尚书,这次考功司郎中崔适被捕,你可能会受到牵连吧?”

东宫丽正殿书房中,李承乾问侯君集。

侯君集镇定自若地笑了笑:“小小牵连,恐是在所难免。”

“小牵连?”李元昌忍不住插嘴,“据我所知,这回吏部的案子牵扯的可是洛州刺史杨秉均,是皇兄亲自过问的,一旦牵连,恐怕不会小吧?”

“如果我像个死人一样什么都不做,自然牵连就大。但我侯君集并不是死人,多少还能动几下,所以,请殿下和王爷放一百个心,眼下,谁都还奈何我不得。”

李元昌不太喜欢侯君集阴阳怪气的腔调,于是撇撇嘴,不理他了。

李承乾点点头:“如此甚好,我就怕你在这节骨眼上被牵扯到。”

“殿下,请看看侯某这只手!”侯君集说着,忽然把宽大的袖子捋了上去,露出右手的整条臂膀,只见肌肉结实、青筋浮起,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许多伤疤。李元昌一看,越发嫌恶,赶紧把头扭开。

李承乾诧异:“侯尚书这是何意?”

“侯某这只手,砍过数千颗首级,也被人砍过数十刀,但现在还结结实实地长在侯某的肩膀上!所以,侯某留着这只好手,就是要让殿下用的!在辅佐殿下登上皇位、成就大业之前,侯某怎么能出事呢?”

李承乾这才明白他是在表忠心,当即朗声大笑,拍了几下掌:“侯尚书一片精忠赤诚,令我十分感佩!那么尚书不妨说说,我该怎么用你这只手呢?”

“很简单,手起刀落!”侯君集中气十足地道,同时挥手做了个砍人的动作,“殿下若想让魏王的人头三更落地,我就不会让他活到五更!”

李承乾没料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露骨,淡淡一笑:“侯尚书,我很欣赏你的忠勇和果敢,不过,魏王和我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虽然他有些事做得过分了些,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还是不要动刀为好。”

“殿下宅心仁厚,魏王却未必如是。”侯君集道,“想当年,隐太子何尝不是像殿下一样顾念手足之情,其结果便是成了亲兄弟的刀下冤魂,诚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殿下今日,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

“侯尚书既然如此坦率,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李承乾道,“实不相瞒,我也动过武力解决的念头,不过眼下确实不到时候。此外,魏王那边有我的人,据他传回的消息,魏王现在也还不敢走这一步。所以,我们大可以先把刀磨利了,至于什么时候出鞘,还得看情况再说。”

“殿下所言甚是,侯某今天来,就是想跟殿下商议磨刀的事。”

“侯尚书,”李元昌插言道,“据我所知,你在军中有不少死忠的旧部,你所谓的刀,是不是指他们?”

“死忠?”侯君集冷笑,“这年头,还有真正死忠的人吗?侯某是有不少旧部,不过这些人,只能在事后作为稳定大局之用,却不能在紧要关头当刀使。”

“为何?”

“现在的人,个个利字当头,你今夜跟他密谋,他天还没亮就可能把你卖了!”

“尚书说得对。”李承乾道,“眼下朝局复杂、人心叵测,找那些军中将领,确实风险较大,不可不慎。”

“既然军中之人不可用,那么依尚书之见,还有什么人可用?”李元昌问道。

侯君集阴阴一笑:“江湖势力。”

李承乾和李元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笑声。

侯君集有些纳闷:“二位何故发笑?”

“不瞒你说,我和汉王这两天也在琢磨这事呢。”李承乾道。

侯君集越发诧异:“殿下跟江湖势力也有关系?”

“关系倒没有,目前只是有些想法。”李承乾道,“最近朝中杨秉均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尚书可知其中内情?”

侯君集回忆了下:“只是听说,玄甲卫押解辩才回朝的时候,在陕州甘棠驿似乎遭遇了江湖势力的劫杀。”

“正是!那尚书知不知道,那支势力的首领叫什么?”

侯君集摇了摇头。

“冥藏。他还把人打入了朝中,据说身居高位,代号‘玄泉’。”

侯君集大为惊讶:“殿下,老夫真没想到,您是足不出户而知天下啊!”

李承乾得意一笑:“知天下谈不上,不过该知道的事,我倒是略知一二。”

“那,殿下跟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若有可能的话,跟这个冥藏联络上。”李承乾眼中有一丝寒光隐隐闪烁,“我有一种直觉,这个冥藏,会是一把好刀!”

吏部考功司郎中崔适涉嫌的是受贿渎职案,不算重大案犯,所以没关在玄甲卫,而是关在刑部的牢房。

此刻,崔适坐在一间昏暗的单人牢房中,蓬头垢面,双目无神。

牢门上的铁链一阵叮当乱响,一个狱卒打开牢门,提着一桶牢饭走进来,粗声粗气道:“犯人崔适,吃饭时间到了!”

崔适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现在都几更天了,才送晚饭,你们就不怕把人饿死?”

“饿死拉倒!”狱卒道,“反正养着你们也是浪费粮食!”

崔适再度苦笑:“案子还没审,有没有罪还不好说,你就敢让我死?万一崔某东山再起,还不知道谁先死呢!”

狱卒呵呵一笑,拿一只大碗往木桶里随意一铲,盛了大半碗黏糊糊的粗麦饭,往前一递,冷不防道:“吃了这碗饭,你就知道能不能东山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