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着跑着,似是累了,就会寻一处僻静地将它放下,问一句:“小黑,这里好看吧?”
然后独自卧地上开始发呆,呆着呆着,见它在一旁无聊,便又会用翅膀将它薅到身旁,给它讲一些无聊的故事。一讲就是半个白天,不到天黑不回家。
那些故事,多是一些老旧的人间话本,偏生这傅小八就爱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讲,仿佛它脑子里除了那点老故事,便不再有别的内容。
尤其是那个白蛇报恩的故事,听得小黑耳朵都要起茧了。
它严重怀疑,傅小八是在暗示它什么。
笑话,它怎么可能以身相许一只绿脖子山鸡?
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小妖,平日里不修炼,就知道找风景好的地方白日做梦。
简直怠惰!
***
山中岁月静,平淡的生活日复一日,转眼由秋入冬,小黑的伤势也有了好转。
当日它重伤险死,是这只笨笨的绿脖山鸡将它救下,不询来历、不问缘由,这般无微不至、毫无戒心的真心待了它半个深秋,这让它不由感慨——这无忧谷里,当真是住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家伙。
小黑知道,傅小八对它好,是将它当永远不会离开的亲人朋友看待了。
可如今它灵力日渐恢复,差不多也能自行离开这山谷了,一句告别,总是在所难免。
早些日子小黑总是嫌弃傅小八这这那那的不好,如今真要走了,心里竟也会有一丢丢舍不得。
奇也怪哉,那小山鸡有啥值得它不舍的?
小黑百思不得其解,可分明已有了变幻人形的灵力,却下意识藏着掖着,继续留在这无忧谷中,陪傅小八过着平静又闲散的小日子。
它知道许多事等着自己去做,并不能一直留在此处,可说到底身上伤未痊愈,应有资格多休息一阵吧?
这般想着,它便安心留了下来。
某天夜里,屋外下起了大雪。
傅小八蹦跶着将门别好,可傅灼尘至今未归,卧房的窗户纸早已破了,它也不会修补,这冷风呼呼往屋里灌,冻得它缩墙角直哆嗦。
小黑依旧鸠占鹊巢,卧在那个原本属于傅小八的“山鸡窝”里。如今它已非初来时那般虚弱,身上有了灵力护体,虽说灵力微弱,睡得依旧不怎么安稳,但也不至于感觉太冷。
只是屋外寒风太吵,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
忽然间,傅小八东西蹑手蹑脚走到了它的窝边。
“小黑,小黑你冷吗?”
小黑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正想摇头,便见傅小八抬起左边只爪子,一下跨进了那本就不宽敞的山鸡窝。
它还来不及反应,那傅小八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又前倾一卧,瞬间将它大半身子都压在了身下。
那一瞬席卷全身的温热,惊得小黑失了神,一颗心砰砰乱跳,整条“蛇”都麻了。
小黑的身子好冰冷,一定是冻坏了。
傅小八这般想着,轻轻挪动着调整了下姿势,张开翅膀将整个孔雀窝盖了起来。
它卧得很轻,两只小爪子还用力支撑着整个身子,生怕会压得小黑不好喘气。
“小黑,这样会不会暖和许多啊?”
这黑灯瞎火的,身下又是一条黑不溜秋的蛇,纵是红透了脸,也没人能看得出来。
小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见压着自己的那小山鸡还在来回挪动,顿觉羞愤难当,张口说了两个月来的第一句话。
“放肆!”
傅小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斥吓得腿软,瞬间将身下小蛇压得更牢了。
“你给我起开!”
什么情况!小黑说话了!
傅小八被小黑那凶巴巴的声音吼得分外委屈,颤抖着双脚从窝里爬了出去,转身时,望着小黑的眼里满满都是诧异。
“小……小黑!你能说话了?!”
小黑:“……”
看来自己的身份是瞒不住了。罢了,那便告诉这只小山鸡,诺它一个心愿,再与它告别吧。
小黑这般想着,清了清嗓,刚要开口自我介绍,便见傅小八用小翅膀比出了一个大拇指:“看来你最近修炼很刻苦嘛!继续努力,继续努力!”
“……”小黑感觉自己有被这山鸡蠢到,不禁深吸一口气,道,“小山鸡,你……”
傅小八一听“山鸡”这词,瞬间不乐意了,忙捂住小黑的嘴,不满道:“你这小妖,怎的这般无知?”
小黑一脸震惊。
无知?这无知小妖竟说它无知!
傅小八并未察觉到小黑眼中震愤,只挺起胸膛纠正道:“傅小黑你听清楚了,姐姐我是孔雀,不是山鸡!”说罢,伸出翅膀拍了拍小黑的脑门,“听明白了吗?”
那语气,像极了夫子在教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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