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个人一听他说什么死尸,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下。毕竟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众人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杯弓蛇影地还以为又出了什么问题,当即哗啦啦地围拢了过来,一个个握紧手中的装备,准备一见事态不妙就动手。
三胖子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道:“你们在做什么?”
我一边握紧手头的铲子头,一边神情戒备地问道:“你刚才怎么了?什么尸体不尸体的?”
三胖子说:“不是人的尸体,我是说刚才有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应该是什么动物的死尸。不信你们过来看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王老跛子走近用火折子一照,才发现在暗河旁边的地面上,果然躺着一具什么巨大的动物尸体。再仔细一辨认,似乎是一只青蛙或者蟾蜍之类的两栖类动物,只是那体型却大如磨盘,看样子已经死了很长时间,大大的嘴巴斜张着,吐出长长的红舌头。粗糙的表皮上坑坑洼洼,布满了灰褐色的疙瘩,单从外貌上来看的话,是非常地恶心。
因为这东西长得实在是有些可怖,而且又长在这种地方,暗河水里到处都有水尸,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吃什么玩意儿长大的。又不知道这东西身上有没有毒,所以大家也不太敢轻易碰触,只是在一旁啧啧称奇。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王老跛子,用火折子点着,俯下身子看了看地上那一堆烂肉般的动物死尸,轻吐出一口气对我们说:“没事,虚惊一场……这应该是生活在长江暗河地下、洞穴中的大蟾蜍,吃小鱼和水蛇为生,一般不攻击人。”
王老跛子虽然一直是老奸巨猾,城府很深的样子,但他对于整个长江暗河水系以及各种情况的确是知之甚详。我们又围在那只巨大的蟾蜍死尸旁边唏嘘了半天,这才继续前进。
往后的路就是一马平川了,不过地下的河道一般都是九曲十八弯,穿插交错,绕到了最后,我们也不知道究竟绕到了哪个地方去了。只是根据两旁山壁岩石的颜色深浅度来判断的话,众人所处的位置已经深入地下不知道多深了。
眼前豁然开阔了起来,我们进入了一片巨大的地底空间,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不知道深浅的地下湖泊。手中的火折子仅仅能维持星点的光亮,好在我们还有些备用的煤油,用那种木塞子小葫芦装着。又从衣服上撕扯下一些布条,点燃后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煤油灯。
四周都被火光映成了昏黄色,眼前的景象还是有些昏暗。在如此深邃的洞穴中,暗河流水湍急,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气,不知道从哪儿的冷风,冻得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三胖子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喷嚏,好在他一身肥膘子肉,身体素质极好,倒也暂时不担心会生病的问题。
黑黢黢的湖底不知虚实,看不清到底有多深,即便是接着灯火的光亮,也仅仅能够看清楚岸边两三米远的距离。湖边上有许多白色的鱼在游动,这种鱼和我们以前见到的鱼都不太一样,样子有点像鲢鱼,身体细长,长着两条极长的须子,像极了老人的白胡子。
或许是长时间在洞穴、地下水这种暗无天日的特殊环境中生存,所以它们的眼睛大多已经缩小或退化,只剩下两颗惨白的鱼眼珠子,成了盲鱼。对于岸边突如其来的灯火视而不见,依旧悠哉游哉地游动着。
猛然见到这么多奇怪的盲鱼,我被吓了一大跳,惊讶地看着暗湖水中游来游去的白色鱼影。反倒是一旁的三胖子立即就兴奋了起来,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众人身上的水和食物又全都遗失在了尸洞中,相互搀扶着走到了这里,都觉得饥肠辘辘,又累又饿,现在乍一眼见到这么多鱼,还真有些久旱逢甘霖的意味。
毕竟是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三胖子兴奋得手足舞蹈,立刻就想要下水去捞两条鱼上来。我赶紧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看你小子是饿疯了吧,这么冷的水,你下去还要不要命了?再说了,你瞧瞧自己的体格,下了水还能比鱼游得快?”
湖面上黑黢黢的一片,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景象,我对王老跛子喊道:“跛子爷,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王老跛子答道:“这里到处都黑糊糊的,啥也没有,咱们还是小心点要紧。”
死人脸向前走了一步,整个人便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暗湖的边上。
没有任何的征兆,死人脸只是稳定地握住了手中的黑色铁钎,然后刺了出去。他的动作看似简单,却快到了极致。虽然铁钎出击之势并没有什么暴风骤雨的气势,然而……当他的铁钎递出去的一瞬间,钎尖已经贯穿了一条水里的白胡子鱼。
快,准,狠,这便是死人脸真正出手时候的感觉,非常简单,简单得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然而便是这种简单,看得人却是惊心动魄。
从某种意义上说,简单到了极致的状态,同样是一种境界!
从死人脸走到地底湖畔,到他出铁钎刺死一条巨大的白鱼,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黑黢黢的湖水涌动,死人脸的手依旧稳稳的,没有丝毫变化地握着那根黑色的铁钎,鲜血刚一从那白胡子鱼身上流出,便被湖水洗刷干净了。
忽地眼前一亮,三胖子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看着那条巨大的白胡子鱼被死人脸一铁钎从湖中挑出来,睁大了眼珠子,张大嘴巴,半天没合拢起来:“我操,小哥,你这手也太厉害了。他奶奶的,真是开了大眼了。”
我在一旁,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死人脸这一连串动作,虽然看似简单直接,但那种对于角度、时间、力道的把握都堪称可怕,尤其是他那种对于湖水流速以及白胡子鱼在水里的游动频率,在一瞬间都计算得分毫不差,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让人想不服都不行啊!
如果再一想到他是蒙着眼睛做到这一切的,更是让人觉得近乎不可思议。这个冷漠的年轻人身上,似乎始终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谜团,深不可测。
即便是之前已经好几次见识到他出手,但看到眼前这一切,我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赞叹:“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高手风范?!”
死人脸不动声色,又闪电般出击,用他那柄黑色的铁钎插了一条白胡子鱼出来,交给了跃跃欲试的三胖子。众人用随身的匕首胡乱地刮了刮鱼鳞,去除内脏,也不管到底有无细菌,切成了生鱼条,大快朵颐起来。
总的来说,这种生活在地下暗河的白胡子鱼的味道还不错,虽然是生着吃的,但并没有太腥,只是有些土腥味。期间我和三胖子都曾经劝说死人脸也尝一口,但是被他拒绝了。
我、三胖子和王老跛子三个人饿狼吃食般,解决掉两条两三斤的大鱼,都还觉得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说实在的,之前走了那么长的路,大家都已经是肚皮贴后背了,能够在这个地方饱餐一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吃好喝好,三胖子这小子就躺在地上装死,不想动弹。我便在四周转了一圈,看看有什么路径能够出去。
湖面横宽纵向大概有二三十米的样子,根据王老跛子的推测,我们面前的这座地底湖泊,应该是长江众多水流交汇的地方。四周勾连串通,再往前走,就很有可能找到通向其他地方的直接通道。
现在最大的问题反倒是如何才能找到直通目的地的路,毕竟,一直在这地下不断迂回也不是个办法。最实际的方案就是沿着暗河的主河道继续向前走,我们考虑到按照当时的生产力和劳动力,当初的巫氏族人应该也是依靠水流运输各种建材木石的。
商量了一阵子,众人决定继续前进。
三胖子有些郁闷,边走边发牢骚:“咱们这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找到老山古龙,连竹筏子都沉到了河底……还是毛主席教导得对,干什么事都要先想一想,千万不要犯了盲动主义的错误路线。”
我笑骂道:“胖子你少胡扯。毛主席哪里讲过这些话。你小子早些时候都是干什么吃的。现在才发牢骚,还有个屁用?何况咱们还没有到背水一战的地步,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开始动摇了?牙花子嘬碎了,你小子也要给我往肚子里头咽。”
三胖子辩解道:“谁说要放弃了?胖爷我这是在总结以往失败的教训。你没听说过吗,失败是成功他老母。”
我们两人的对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听到王老跛子大喊起来:“操他妈,你们后面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大……水牛吗?”
我们也听到身后哗哗的有水花作响,下意识回头一看,借着灯火的照射,就见到河道上掀起了一阵巨浪,一个黑糊糊的庞然大物从水中迅速向我们接近过来。只是四周实在是太昏暗,根本看不清楚那东西的全貌,更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现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点风水草动都有可能蕴含巨大的危险,我们深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道理,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全部戒备开来。
众人不敢停留,沿着从湖泊分流出来的一条主河道,向着黑色的山缝深处跑去。身后哗啦啦的水声越发巨大,那小牛犊一般巨大的怪物,沿着地下河床,裹挟着澎湃汹涌的暗潮,如影随形地紧追在我们身后。
山缝内虽然狭窄,但实在是太过于昏暗,那怪物又有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河水中,所以直到现在我们还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儿。不过从身后它搅动的隆隆水声来看,其体积一定是小不了,至少和水牛差不多大。
沿着暗河一直跑出去三四百米远,又转过了两三个转弯,已经到了最后一段,水流变得越发湍急,我们爬上了河岸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发觉身后那怪物搅动的水声突然消失了,我小声问他们几个:“那东西走了吗?你们有没有看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王老跛子说没看清楚,我又把目光扫向死人脸,他只是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了。一口气冲出了几百米远,这对于体型如此突出的三胖子,显然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他喘着粗气,半天没回过神来,骂道:“他娘的七舅老爷,刚才这一溜小跑,可把胖爷我给折腾疯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好大的个头哇。”
虽然暂时解除了危险,但有了之前的教训,大伙也不敢放松警惕。三胖子手里握着开山刀,自告奋勇地要上前看看。
他走到地底河道的岸边,扫视了半天,黑黢黢的黑面上水流湍急,除此以外,显得都很是平静,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啥子也没有啊。依胖爷看,那东西早走了。”说话,他转过身,背靠着河岸就向我们走来。而就在这一瞬间,河水中哗的一声,蹿出来一条巨大的红色舌头,一下子就卷住了三胖子的身子,拖拽着就想要把他拉进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