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她第一次没有像一条狗一样顺从朱琰,一回回想爬起来,虽然一次次被踹倒,她可以一辈子不爬起来,但是她就是爬着,也要离开紫烟宫。

她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让我走。”

朱琰在听到她的呢喃后,顿住。

察觉朱琰没有动作,她拖着身体,一手一个印子朝前爬去,像挣扎着破茧的蝴蝶,只要挣脱这一身束缚,她就能展翅而飞。

可是,她爬了两步,面前又出现一双缂丝盘花的鞋面,她对鞋面盘花很熟悉,她过去每天早上服侍朱琰起床时,会捧着这盘花的鞋子送到他脚下。

她咬咬牙,往左,那鞋子就朝左跨一步,她往右,鞋子又朝右挪动,彻彻底底挡住她的路。

谢以云手指抽了抽,缓缓闭上眼睛,她在等朱琰对她的惩罚,仔细想想,她今天真是胆大包天,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朱琰的脾性。

朱琰折磨宫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谢以云每每想起,都会从骨子里感到寒冷。

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在她身上,她挣扎着抬起眼睫,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根葱白的手指,指腹正轻轻触碰她的眼睫。

她眼睑抽动,眼睫颤抖,泪珠子像落在花蕊上的朝露,因凝聚过多不堪其重,倏地掉到白皙的脸上。

朱琰的手指顺着泪珠下移,落在她下颌处,两指一用力,逼迫她仰起头来。

谢以云眼珠子朝下一转,避开他的目光。

却听朱琰命令:“看过来。”

谢以云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朱琰歪着头思考着,好像是在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按照我以往的习惯,你现在早该死上几百回了,不对,我对忤逆我的、令我愤怒烦躁的人,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谢以云害怕得直发抖。

“可是,”朱琰凝视着她,“我没有想让你死,你是第一个,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他侧着身,屋外晨光熹微,正好以鼻尖小小的暗红色痣为分界点,一半在阴郁中晦暗不明,一半在晶莹的日光中又艳又煞。

抬眼的功夫,遮住日光的白云飘走,他整张脸融入洁白的光中,肤色细腻盈润如玉,从未见过的温暖柔和萦绕着他,如果不曾触击他最真实的阴暗,或许会被迷惑。

谢以云扣紧指节,要不是地上还狼藉一片,要不是手臂针孔仍然刺痛,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人不是朱琰。

朱琰放开她,站起来,他声音沉沉的:“起来,我以后不踹你,”补了一句,“又不疼,还哭得这么丑。”

谢以云缓缓低下头,她侧耳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想要撑着手站起来,这才发现身体没有半点力气,因为数个时辰前刚试毒完,刚刚哭得太狠,好像把所有精力都发泄出去,如今身体一阵阵发麻。

她趴在地上,半晌不动。

朱琰皱眉:“怎么,想得寸进尺,是不愿意起来了?”

谢以云心里一怕,眼角又冒出泪花:“奴、奴才动不了。”

朱琰突然“噗呲”笑出来:“起不来就起不来,哭什么,娘们似的。”

谢以云抿着嘴,她还等朱琰让下人来扶她,却看朱琰突然蹲下来,他身材比她的高大多了,手臂小心地不碰她的双手放在绕过她肩膀,另一手穿过她的腰。

骤然离朱琰这么近,谢以云甚至能看到他下眼睑根根分明的睫毛,惊呼:“殿下!”

朱琰一使劲,亲力亲为把谢以云整个扛起来,放到肩上。

他浑身结实,肩膀虽然宽阔,但也硬得硌人,谢以云柔软瘦弱的肚子碾上去,简直以卵击石,顿时喉头涌动,发出干呕的声音。

朱琰完全不查谢以云不适,他帮谢以云,她难道敢不领情?声音不太愉快:“你敢吐,我就把你扔下来。”

谢以云连忙捂住嘴巴。

朱琰掂掂肩膀上的重量,太轻了,微微撇撇嘴角,他扛着她放在自己床上,谢以云一躺在床上,就像活鱼沾到火炭一样弹起来,朱琰“啧”了声:“这下有力气了?躺着。”

谢以云身体虽然麻,但脑子清楚着呢,坚持说:“殿下,奴才去那里睡就好。”

她指着床下一张不过几尺的踏脚,以她的个子在上面睡必须整个人蜷起来,这也是她从来紫烟宫后到现在一直睡的地方。

朱琰好像是第一次正视这张踏脚。

他很快收回目光,冷着声音说:“让你睡床上你就睡床上。”

又是这种命令一样的语气,谢以云噎住,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她从来没躺过这么舒服的床,床板隔着一层软硬适中的厚垫,布枕内里飘来淡淡的药草清香,十足的惬意。

可是除开身体的舒适,对谢以云来说,这张床就像刀尖,一不小心又会硬生生剥下她一层皮。

她怕。

她呼吸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该不该闭眼,却见朱琰一撩下摆坐在床沿,他的目光从她额头到下巴,再到她身上,宛若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滑来滑去,最后,落在她眼睛上,与她对视。

谢以云心里砰砰跳得厉害,她小声打破这阵诡异的安静:“殿下……”

朱琰长长呼了口气,说:“你知道我的脾气的。”

谢以云噤声。

朱琰扬起俊美的眉头:“你试药救了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想要什么金银珠宝,什么权力地位,我通通都能给你,只是,”朱琰目光有一瞬的狠厉,很快消失不见,他张开薄唇,说,“只是,你还得是我的人。”

“以后你不是我的狗,你是我的人,别动不动学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