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2 / 2)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可对薛家人来说,才刚刚开始。

赵氏首先就受不住了,知道这事的当天就跑去郑家问,妞妞是不是郑高峰的种。

别看郑高峰认杀人认得挺快,可对于妞妞是不是他的种,却不肯认。他也算清楚薛寡妇的秉性,既然她敢对薛青山说怀了对方的种,转头再说孩子是他的,他自然是半信半疑的。

疑是占多数,可到底最后还是那几分相信起了作用,所以他独独留下了妞妞。甚至在知道孩子被赵氏抱回去,他心里还松了口气。

可放过归放过,跟认下是两码事。尤其随着他和薛寡妇的事爆发出来,他婆娘也跟他闹上了,这当头郑高峰也不可能会认下妞妞。

郑高峰不承认,赵氏也只能回去了。可回去后看见长得一点也不像薛青山,也不像薛寡妇的妞妞,那股不信还是在其心中发酵。

之后赵氏又去郑家闹了一场,却依旧没什么所以然。她开始对妞妞不好了起来,以前是捧在手心怕摔了,现在忽好忽坏的。好的时候,妞妞就是她的亲孙女,不好的时候,妞妞就是个野种。

妞妞不过是个半大的奶娃子,能懂什么,每天薛家都是闹腾得乌烟瘴气的。薛老爷子好不容易好了点儿,被一气又病了下来,这次比上次更严重,人都没办法下炕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赵氏偏偏不见了。

不光是赵氏,还有薛翠娥,母子俩是一起不见的。

最近薛青柏和薛青槐兄弟俩累得不轻,外面要忙,还要侍候老爷子吃喝拉撒。

薛老爷子如今动弹不得,这种活儿当儿媳妇的可侍候不了,只能兄弟两个换着来。这日轮到薛青槐,薛青柏则去外面忙了,如今兄弟俩一人换一天,一个在家,一个在外面。

招儿本说让两人先歇着,可王记菜行那边实在缺不了人,只能硬扛着。

薛青槐实在累得不轻,早上就起来得晚了一些,后来是被妞妞的哭声叫醒的。起来后一看,家里一个人都没,就一老一小,一个还不会走路,一个瘫在炕上动弹不得。

妞妞哭得撕心裂肺,薛老爷子也尿炕了,薛青槐忙去把妞妞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木轿轿里,先给老爷子换被褥。待老爷子重新躺下,他才问娘呢。

薛老爷子也不知道老婆子上哪儿去了,眼睛一睁就没见人。他憋了一晚上的尿,想叫儿子,又觉得儿子辛苦,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哪知妞妞饿醒了。

一听孩子哭,他心里就着急,一着急这不就便溺了。

老爷子脸窘得通红,含糊地骂着:“不管她,死在外面都别管她。”

说是这么说,两个大活人不见了,还是得找。最后还是枕边人了解赵氏,老爷子说莫怕是去找薛青山了。

又是薛青山!

兄弟俩叫了几个人沿着路找过去,那麻风所不在湖阳乡,而是在安阳乡。想着两个妇道人家脚程慢,就兵分两路,一路赶着车跑快些去麻风所,一路走慢些沿路找。

走到天擦黑的时候,找到了赵氏,就赵氏一个人,不见薛翠娥。

赵氏满身狼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儿的乞丐婆子,她一见薛青柏就哭着说,薛翠娥被人抢跑了。

她和女儿天不亮就出门了,薛翠娥本来不去的,是赵氏死拉活拽硬把她拽出了门。两人也不认识的路,不过赵氏经常找人打听,知道麻风所在安阳乡。

安阳乡太远,光靠腿脚至少得走大半天,关键是她们不认路。薛翠娥就提议说叫车,两人就站在路边上等,见车就叫,后来有一辆车把她们拉上了,也说得好好的送她们去安阳乡,哪知走到半路上,那拉车人突然大变脸,将赵氏推下车,把薛翠娥给带走了。

这就是赵氏所谓的薛翠娥被抢跑了。

也算是抢吧,可能对方本来就是人贩子,也可能对方是临时起意,这一老一少,都是妇道人家,放在坏心人眼里就是大肥肉。

至于赵氏,对方可能嫌她又老又脏,浪费米粮,反正也卖不出去,就没要她。

薛青柏都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这赵氏还让儿子送她去麻风所,想找薛青山问问清楚。这一次薛青柏没顺着她,而是将她带了回去,又让人去给薛青槐传话,赶紧回来。

等薛青槐回去,面对的就是再一次被气过去的老爷子。

请了大夫来,可薛老爷子一直没醒,大夫说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恐怕是人要不行了。

自此,赵氏才知道害怕,扑在老头子身上就是一顿哭。

薛族长收到消息赶来,气得七窍生烟,让人把赵氏关起来。又让大夫一定要保住薛老爷子的命,能保一天是一天。

那会儿薛庭儴正在考第三场,薛族长不知道这些科举的道道,只知道若是家里死了人,就不能下场考试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哪怕是瞒,也得让薛庭儴把这一次考完。

后来薛老爷子咽了气,薛族长还依旧命人每天进进出出帮忙,佯装一副老爷子只是病了,人还没死的假象。

一直到九月底,眼见实在瞒不住了,薛族长才命人报丧。

所以当薛庭儴回了家来,面对的就是满屋子的白和怎么都掩盖不了的尸臭味儿。就这还是招儿掏了高价钱买了冰,一直冰着,才会是这样。

本来按理说早该发丧的,可薛族长说读书人重孝道,若是薛庭儴下场的时候,把他爷给埋了,唯恐坏了名声。

这边匆匆忙忙祭拜了下,那边就把薛老爷子拉去埋了。埋在薛家的祖坟里,棺材刚放下去,县里报喜的人来了。

解元!解元老爷!薛庭儴中举了,薛家终于有人中举了!

因为听说薛庭儴在山上,报喜的人就和徐县令找上了山。

“捷报,夏县湖阳乡薛庭儴薛老爷,喜中为嘉成六年山西乡试第一名,解元!”

本来该是充满了喜悦的声音,因为解元老爷家里有丧,而显得有几分收敛。在满山头的坟上,还对着一口即将埋上的棺材报喜,这报喜人大抵也是第一回,多少有些怵得慌。

若不是徐县令跟着,估计再多的赏钱,这人也得扭头跑。

薛族长满脸哀恸,半掩着老脸:“连兴,你该瞑目了。瞧瞧你一直撑着等着,不就是等这一日。”

徐县令安慰道:“老人家,节哀。”

“大人,你看着本身多好的喜事,偏偏我这老弟弟家里的婆娘不懂事,硬生生把老头子给……”

剩下的话,薛族长没说,徐县令也知道是什么。薛翠娥被人拐了的事,是去衙门里报案了的。

感叹的同时,徐县令也不得不承认这老头是个聪明人,时时刻刻都在维护薛庭儴的名声,生怕让人误会祖父病重,做孙子的罔顾孝道下场赴考。抑或是当祖父的本就死了,只是家里一直瞒着。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徐县令都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薛庭儴可惜了。

本来以薛庭儴的水平,来年二月赴会试,必能中了进士。如今却因为身上有孝,只能下次再考,可错过这一次,就要再等三年了。

“庭儴,你也多多节哀。”徐县令走上前来,拍了拍匆忙穿了一身孝衣,立在坟前似乎极为悲痛的薛庭儴。

“谢大人专门跑这一趟。”

“应该的。”

眼见到了吉时,棺木该填土了,一行人便往山下走去。

薛庭儴和徐县令并行,一面走着,一面说话。

“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

薛庭儴哂然一笑,道:“戴孝之中,不能四处行走,而内子如今正身怀六甲,我当是在家中陪内子待产。当然学问不能再拉下,以待下次开科。”

“以你的才华必是手到擒来,进士及第。”

“先提前谢过大人的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