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似乎早知道会如此,耸耸肩膀就算是定下了。
刘民有几口将扁食吃完,舒服的点起一根烟,每年的春节原本应该是他心情最放松的时候,全天下都在放假,包括辽东的后金也要过年,大明从上到下都没有人上班。
刘民有回到明代后,也发现了一个古代的好处,就是没有电话,这些科技手段既带来便利,也带来烦恼。在这个时代,至少不会担心半夜被一个电话突然叫醒,然后让你去办公室加班赶投标方案。
实际上到了威海后,就是崇祯元年和二年是没事情耽搁的,崇祯三年春节那次在北直隶勤王,崇祯四年春节在和孔有德打仗,整个文登都处于戒备状态,今年总算是可以在家过了。
“你说。”刘民有吐出一口烟,突然问道,“到底哪里算咱们的家?我现在想起来,天津、威海、文登、登州都住过,这两年出差,登莱到处跑遍了,在哪里都没住过多久,好像对哪里都没特别深的印象。”
“想这玩意干嘛,你的家该是在天津那个套三的按揭房里面,不过那玩意还不算你的,三十年后等你还完了贷款才算。我么,上辈子那个家不提也罢。”
刘民有出神的望着屋顶,外面到处放着鞭炮,远远传入书房之中,好半响后陈新才道:“你知道我的目标,注定了要到处跑,没有哪年是不打仗的,明年我估摸着,辽南得打,流寇也得打,如今流寇把山西祸害得差不多了,迟早要突入中原,军队要打仗,商社钱庄要跟着扩张,军队走到哪里,商社就要扩张到哪里,你恐怕也要多出几趟差。”
“流贼和建奴,你准备主要对付谁?”
陈新长长出口气,“流贼我就是想对付,也要对付得过来,根据各地传来的消息看,流贼战法已经自成一派,核心精锐的机动力奇高,随行的大批流民则完成后勤任务,依靠这些精锐抱团抢掠,击溃他们不难,要抓住他们的精锐很难,没准没剿灭他们,把自己的人马拖垮了。这两年估计战场会在北直隶、河南、山西交界地方,商社要在河南几处大城市建立据点,承担兵站的职能。咱们的军队一进中州,那就是完全的客兵,就大明这种低下的地方动员能力,加上这群地方官的做派,军队不抢劫很难找到粮食,而一旦开始集体抢劫,则军纪荡然无存,什么训导都难以挽回,我宁可多花些银子,保持这支军队一贯的面貌。”
刘民有对此当然没有意见,登州军最让他自豪的,便是那种职业军队的风采和荣誉,如今的财力也是可以支撑这种职业化的。今年登州军饷拿到了五十二万两,其他收入算起来超过七十万两,这还是在登州遭逢大变的情况下,有半年的时间贸易并不稳定,军饷看着提高了,但是增加部分都抵了退养金,暂时不用发出去,分红的利润也是不发的,只是给军需司发了一个分红清单,军需司自己按各兵的比例算到人头,然后登记在每人的兵册上。
去年四海商社的收益受到了登州本地动乱的影响,加之临清的烟草竞争,利润率约在五成,不过也让各部士兵大为惊喜。去年的退养金入股还不算多,军需司还预支了一年,但今年新增不少士兵,如果要保持收益,那就要持续的开发新产品,扩大商业利润。
这个分红牢牢控制在登州民政体系手中,军队和民政由此联系更加紧密,军律中也加入了对分红的处理,一旦出现抢掠、抗命、逃跑等严重违纪,这些都要全部扣掉,加之屯堡中的固定资产和家眷,形成了严密的控制体系。一旦逃跑就意味着全家人失去财产和生存的机会,士兵几乎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只能拼力死战。
登州组织结构的效率远远超过大明军卫,也远远超过后金的八旗部落制,各种职能机构的配置能产生更大的动员力,只要陈新的财力允许,登州每个丁口都能在战时产生一分力量。就算登州军没有严格训练,光凭这个组织体系产生的约束力,也能让士兵战斗意志完胜大多数营兵。
刘民有计算一番后,对陈新说道:“上半年你可以把一个营转为满编,下半年应当能再转两个营,不过得看我的新产品,若是能做得好,明年你再转两个营满编也是可以的。”
“光靠新产品还不够,商业上不能心软,王二丫在临清就干得不错,那些缙绅不讲道理,咱们就得更不讲道理,吴坚忠那个镖局已经在济南、临清都设好分号,以后各地掌柜不必打报告回登州,就近调动镖局里面人手,实在棘手的,才调动登州的行动队。”
刘民有听了没有说话,王二丫在临清做得有点出格,死伤的无辜超过百人,后来还强占了东岳烟厂的工坊,当上了临清烟业行会会长,通过这个行会分包给那些小作坊生产东岳牌香烟,利用地理优势减小成本,主要制作那种低价卷烟,与文登香不再是同质的竞争。
不过王二丫也遭遇了两次刺杀,一次是东岳老板的亲友,一次是另外一个缙绅,王二丫还受了伤,秦荣等人又进行了报复,手段同样十分残酷,内勤行动队留下了五个人,专门保护王二丫的安全。王二丫还坚持在临清办公,生意迅速的超过了崇祯四年。
刘民有有时自己想想,他若在王二丫的那种处境里面,或许还做不到王二丫那个程度。虽然他还是很不认可这种手段,但整个商社的人都是一片叫好,情报局和中军部有些知道内情的,也是一片赞扬,称王二丫为女中豪杰。刘民有最后只是写了一封信,让周来福传给王二丫,希望她不要再继续扩大打击面,尽量不要伤及无辜。
“王二丫这种做法,还是太过了些,山东官场也该再多用些力,全用暴力终究不妥。”
陈新知道刘民有心软,想想道:“开年后我派人去一趟济南,拜访一下徐从治,有了临清的例子,山东官场总会给些面子,不动武是最好。行了,今天过年,别扯这些工作的事情,等到初六咱们先合计一下,把今年的目标再细化细化。”
陈新抹抹脸站起来,“俺先去给王大人吕大人拜年了,晚上咱们两家一起吃团圆饭。高高兴兴过个年。”
走到院子里面,陈新招呼了卫兵准备出门,却见王码夫正等在二进的门口,陈新看他表情就知道没有好事。
果然王码夫凑过来递过一份情报道:“大人,临清站急报,流贼三十六营一部,上天龙及黑心虎两支,经吾而峪口越过山西界,进入涉县,图犯武安。另有零散贼骑现于平定州、怀庆、卫辉等地,直隶兵马皆在真定、保定附近戒备,只是河南毛兵人少力弱,恐难抵挡,现有昌平左良玉、蓟镇川兵总兵邓圯,石柱土司马祥麟、张凤仪等人应援河南,川兵乃经山海关回调四川之石柱兵。”
陈新拿过看了一眼,奇怪的道:“石柱兵怎么要走了?”
王码夫如同人肉检索一般,马上回道:“京师站有过消息,石柱兵久客思归,大凌河时后金兵刚撤走,川兵便闹着回乡,第一批由秦翼明带着已还镇。如今剩下约六七千川兵,分别由邓圯、马祥麟、张凤仪带领,邓圯是辽镇将官,马祥麟、张凤仪则为秦良玉儿子和儿媳。”
陈新回忆了一下地形,自语道:“北起固关,中间涉县,南边还有怀庆、卫辉,这伙好汉很有长进嘛,都知道故布疑阵了,沿着太行山把战线拉开近千里,几千官兵撒下去人影都看不见,山西的东南边界怕是处处风声鹤唳了。”
王码夫低声问道:“大人,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朝廷迟早要调咱们的。”
陈新把情报随手扔回王码夫,“不用准备,咱们继续过年,你给宋闻贤传一封急信,让他去拜访一下温相和梁廷栋,尽量多说说咱们登州的难处,总之让朝廷多拿些东西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