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1 / 2)

上玉的禁足被解了。

晌午黄门官传的令,言说萧宁夫人滑胎一事已查明,与福礼吃食无关,那孕妇原本就身体虚弱,又因身边女侍疏失,才不甚落胎流产。同时,更带来一个惊人消息,萧宁夫人因失去孩子,悲惧过度,昨晨时分已于安平殿中薨逝。

上玉:“......”吓得我公主裙都掉了。

好端端的,这薨逝得也太突然了,安平殿自那日始上蹿下跳,又是请女侍作证,又是买通太医诊治,辛辛苦苦就要做一场投毒滑胎的戏,如今戏还没唱完,怎么人倒先没了?

什么悲惧过度,明明肚皮空空,如何等到现在才悲惧过度?

鹞子端了茶水过来,蹙着眉:“婢看这事儿有些蹊跷。”

上玉瞅了她一眼:“好姊姊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您别取笑婢,”鹞子面颊微红:“婢只是觉得那位夫人不是个好的,都说祸患遗千年,猫妖转/世能有九命,怎会死得这般容易?”

“......”上玉干笑了两声:“说得不错,有道理有道理。”

“那依您看,此事何解?”

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小姑娘咂咂嘴:“解不解的现下倒不好说,只是有一点,这什么悲惧过度而薨,绝壁只是个借口,单从时间上看......”

“时间上怎么?”鹞子问道。

上玉摇摇头,话虽未尽,心里已有计较,后妃过身这种事,瞒得了下面,难道还能瞒住上头?她的死,应该与某些大人物脱不了干系。

也怪这位自个玩火,本来么,老实做天子妃嫔也就罢了,偏生又招惹了太子,还与那家伙......有段说不清的过往......哦不,现在该说是单恋了。

话说回来,在太子与皇帝之间踩高跷,就等同于太岁头上开铲车,翻了是迟早的,只是这代价......着实重了些。

上玉:别动,我看到自己头顶的圣母光环了。

后妃的殡礼放在上吉之日,据说福祉能降住鬼气,丹熙虽学习中原之礼日久,然而并不过分崇尚儒法,一个妃子至多是妾,国丧什么的更无必要,就在殡礼这天按着葬制操办了,由大司命官主持,天家、太子皆未到场,只是一道黄敕,象征性地晋一晋死者的位份,顺便念了一段悼亡铭。

与马革裹尸相比,除却一具雕刻精美的棺材外,似乎并无什么分别。

殡礼完成后的第五天,五娘与潇王离宫了。潇王的封地在肴阳,从前叫潇县,离朔沃城不远,那里的宫室已经建好,藩王之属,自然是越快离畿越好,此次,由太子代君出席,十三层高台大殿,九龙围柱,那王与妃携手向清平行了最后一个礼,转身一步一步,朝等候已久的马车走去。

潇王脸上不得不说有些悲戚,他的几个兄弟,死的死,出宫的出宫,就连最冲动的齐王,自婚宴后也沉寂了不少,昔年兄弟们争来斗去,互相讥嘲的场面,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时至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

五娘感到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她看了他一眼,更紧地握了回去。

马车,跟着大队人马,向夕阳的方向悠悠驶去。高台上的人逐一退回到清平殿,金丝雪衣的上位者,不经意间与驾下臣僚对上眼,那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戾气与汹涌难抑的野心,后者只是微微一笑。

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终要走。

上玉独自坐在内殿,看着预备好的一应细软,早前华阴侯派人递了话来,说是先把这些东西交与他,可方便些。

此一趟前路未知,也不知能否顺利离开。她站起身,拿出桌案上的两幅画,一幅是五娘,一幅是自己,细细看了一会儿,不免有些伤感。

然而如若成功了,外头的世界又是自己一心向往的,她已经开始打算,届时该怎么赚钱,怎么生活?民间相较宫中,自有一番生存景象,未必不残酷,但只要有孃嬢在,怎么样都能苟下去。

最近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大半时间都呆在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再见过他,毕竟他要筹谋的事还有很多,她也不想平白扰乱了他。

就这样吧,就这样最好。

阙中派人来时,正好是一个艳阳日,当年他们从太微宫出发远行异国的那天,也是这般天气。

新殿由华阴侯的人全权安排,只有鹞子站在门口相送,上玉朝她鞠了一躬,也算感谢她一路来的照拂。

不知鹞子是何表情,总归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在前头引路,上玉只身坐上辇轿,一行人穿过宫街,右前方坐落着朱红大门,正是东侧往来的承安门。

上玉:“???”什么情况?!

她不过好奇,探头看了一眼,却见那门口,三排着云纹皂衣的侍卫站的笔直,中间是一辆马车,顶角上悬挂着一块玉璜,倒看不出有多奢华,只是这阵势......是不是有点太飒了?

异国公主出逃皇宫,搞这个规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微服私访。

似乎有什么......不大对劲。

只是走到这一步,反悔断不可能了。上玉紧了紧手,故作镇定抬步下辇,才注意到那群侍卫的面瘫程度,说是一堆假人也毫不为过。

正这时,马车帘被掀起一半,从里头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顺着玄紫的襟袖,望见高耸的眉骨,入鬓长眉,犹带病气的薄唇,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见到他,她稍稍放下心,忽而想起如今他已在朝中有了官职,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