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2 / 2)

快到中午的时候,雪终于小了一些,宫人们拿起扫帚开始扫雪,不一会儿就扫出一条细细的路来。

捧着小暖炉,上玉第十次偷偷地揭开殿门前罩着的帘子,一股小小的冷风刮擦她的鼻子。

鹞子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发出死亡之问:“您这样......不太好吧?”

上玉:“哦......”

她悻悻然放下帘子,走回窗边,拄着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鹞子叹了口气,小祖宗这样,可是她的病刚好,万一有什么闪失,想起侯爷那种温和无害的笑容......

鹞子:我太难了。

为防止上玉偷跑出去,她只好在一旁盯着,直到小姑娘逐渐阖上眼,似乎是看累了睡着了。

鹞子这才松了口气,帮她盖好被子,再揉了揉僵硬的腰,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上玉:哒哒哒哒哒!

她是很喜欢下雪的,从小就很喜欢,每每雪天,必是要出去玩一玩的,加上这个年纪,鹞子的约束又太过,便更想出去了。

她穿着暖袍在宫道上跑,一见人就躲起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玩的同时,安全也是要注意的。

所以尽量往人少的地方去。

丹熙王宫的庭园,虽比不得大辰的高雅古意,却有一份自由生长的北地疏狂,冬日半人高的梗草光秃秃的,茎叶上压满了白雪,风一吹,就落下一点,泥地里撒着几个蜗牛的空壳,被一片枯黄的叶子盖住了。

上玉看了一会儿,站起身,哈出的气一瞬间变白了,她合起袖子,在雪中跑过后,身体就没这么冷了。

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她顺着那些枯黄的草走过去,果然见到了那片熟悉的碧绿湖泊。

她在这儿吃过两次烤鱼。

上玉站了一会儿,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紫影,她挑了挑眉,小心地伸手拨开芦苇。

好叭,果然是他。

上玉:不过这哥最近怎么回事?也穿得太骚气了。

雪地里,男人一身素袍,偏偏外罩了一件绛紫的大氅。

怪哉,她同他也算相识已久,记忆里他一贯偏爱霜白这种清淡的颜色。

想起从前太微宫中有位皇子素爱紫色,不过......他是个薅弯三男的断袖。

上玉:“......”看看,五娘,就说我们情况不一样。

这时候,“骚气”的华阴侯抬眸,看见了她。

他温煦一笑,朝她招招手:“来。”

上玉:你妈的,侮辱人咋的。

她假意咳了两声,他微微一愣:“不舒服么?”

“没有。”上玉走过去,四下看了看:“你在做什么?”

他的阔袖绑了起来,手上拿着一团未化的雪,袍摆有些微微湿濡。

修长身形往旁边挪了挪,叫她看见,那尚未完成的‘杰作’。

“雪人?”

他微凉的手指擦过她的鼻尖:“你猜?”

他近来常对她有这种亲昵的小动作,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以“公主,微臣”拉开距离,似乎带着某种暗示,可神情却滴水不漏,仿佛他们一直都这么......亲密。

上玉:阔怕。

她出神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弯下身子,将雪堆高,高耸的眉骨,苍白的薄唇,让她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宫墙下玩雪的少年。

如今几乎一样的场景,只是心境大不相同了。

上玉站在一旁看了会儿,他自管堆自己的,并不出言唤她帮忙或什么的,她心想也许他不愿意有人在这儿打扰他。

既如此,走吧。

小姑娘整整暖袍:“那,我先走了。”

转身的瞬间,她的手被他抓住。

冰冷的手指缠住她的手,凉意直抵心房,上玉一个激灵,听到他说:“不多留一会儿么?”

明明是阴寒的天色,可他的脸却像笼了层日光,莫名地有种撒娇的意味。

上玉:“......”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最后还是变成两个人蹲在一起,上玉好动,堆雪人这种安静的游戏其实不怎么能吸引她,昔年也是因为瞧他一个人费劲,她才提出要帮他的。

四手齐下,一个矮矮胖胖的小人逐渐成型,只缺了五官,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头是晒干的龙眼。

上玉先感到唇上一凉,随后一颗东西被塞了进来,酸甜酸甜的。

......不是,大哥,你洗手了吗?

她撅起嘴嚼了嚼,双眸看着他,有些怨怪似的。

他轻笑,挑了两颗浑圆的,安上去当眼睛,一边一颗,对比得一丝不苟。

“好了。”

游戏的乐趣大概全在过程里,至于结果,有时候并不重要。做完一切,华阴侯站起身,顺便把上玉拉了起来,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似乎......不大高兴?

他的目光有些探究,突然,一大捧雪猝不及防地被扔到他脸上。

上玉:“哈哈哈哈。”

那些雪从眼角眉梢上落下来,原本白皙的脸有些发红,他倒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问了句:“好玩?”

上玉:“......”你就这反应?不反击?

空气中顿时写满了尴尬。

罢了罢了,他这种富家公子怎么可能跟她肆无忌惮地打雪战?她自己都想象不出。

上玉有点小失落,又见他顶着满脸雪碴子的模样,还...挺好笑的。

她嘻嘻笑,还算有良心,掏了巾子出来,丢给他:“自己擦擦。”

他接过,眼尾弯弯地如同月牙一般:“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游戏?”

上玉:“是啊,不过都没人陪我玩。”

她看了他一眼:“别误会啊,不是内涵你,你们世家公子都是有涵养的,我理解。”

“哦。”他应了声。

“上玉。”

她心头莫名一震:“什么?”

他收了笑,双手捏着巾子背在身后,褐眸定定地抵住她:“我们,要去见一个人。”

上玉愣了好一会儿:“你是说......”

“那个人...你们,找到他了?”

他轻颔首,神情有些高深莫测的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