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1 / 2)

丹熙天子年轻时是个传奇。

他的皇位得来并非水到渠成,当其余的皇子犹在宫中读书习学时,他就已经披上战甲,为他的国家,为他的父皇四处征战,几次生死关卡,几次危急存亡,他立下了赫赫战功,并最终成功坐上了龙位。

这样一位骁勇的帝王,年轻时何等睿智英明,然而随着年纪渐长,却变得愈来愈糊涂,整日沉迷美色玩乐,致使朝政向太子一党不断倾斜。

夙王与他这位父亲从来算不得亲近,昔年他母亲使计害死了太子良娣腹中未成形的胎儿,惹得天家震怒,从此父子关系更加恶化疏远。

“父...父皇?”

被逼到角落里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可惜他的父皇全然没有理会他,疾步走到殿中位子坐下,示意尹王和槐萧平身。

“方才儿臣与五弟的谈话,父皇都悉数听了,此事,还需父皇亲自定夺。”

述平帝的龙目略微混沌,岁月无情地侵蚀着他,虽然没有看上去那般昏庸,但他的确是有些不中用了。

此刻那混沌的龙目中杂糅着汹涌的怒意,或许还保留了一点儿当年的犀利。

他谁也不顾,抬袖抚了抚眉心:“都下去。”

“老五,你留下。”

尹王与槐萧对视了一眼,领着一行人退到殿外,槐萧踌躇再三,拱手道:“殿下,是否派人先将瑾珏公主寻回?”

素衣王爷仰起头,望着渺远的天际:“不必。”

“有人已经去了。”

槐萧:“?”

此时的玄檎宫正殿中,只剩下这一对不像父子的父子。

述平帝似乎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案:“元,你都背着朕做了什么?你自己说说!”

夙王眼中满含戾气:“父皇明鉴,儿臣对丹熙,对父皇忠心耿耿,难道仅凭一张帛绢,一个内侍三言两语,就认定儿臣不忠有罪吗?!”

“你还敢狡辩!”这一下拂了君王的逆鳞,述平帝简直气得发抖:“你这逆子!私下笼络外臣,擅自结交敌国,招兵买马,图谋江山,一桩桩,一件件,你竟还有脸在此狡辩?!”

“过去你搞的那些小动作,念在你年纪尚幼,朕都不予计较!可如今你愈来愈放肆,竟然连朕的江山也妄想觊觎!你究竟有没有把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黑袍下,少年的指甲划破皮肉,死死地掐了进去,他抬起头,看着上座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帝王,看着他略显疲态,却写满了愤怒与冷漠的脸。

少年突然觉得心凉,仅仅一瞬,戾气又充斥了他的全身,他咧开唇,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为什么...我不能觊觎皇位?”

“为什么我不能?而大哥,二哥,三哥甚至是四哥都能!难道我不是龙子?!不是父皇您亲生的儿子?!你从小就不喜欢我,你厌恶母亲,也厌恶身上流着母亲血液的我!”

“...说什么‘不予计较’,不过是你根本就懒得管我!把我与母亲分开,任我在这宫殿中自生自灭!你如此对我,我怎能不为自己筹谋!”

“你!放肆!”述平帝重重一击拍在长案上:“混账东西,竟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要以为你是皇子,朕就不敢处置你!”

“哈哈哈哈——”

夙王突然大笑出声:“从看到槐萧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一切全完了!”

浓眉蹙起,有些滑稽似的,嘴角却上扬到不可思议的弧度:“看来儿臣终究如您所想,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

述平帝神色一变:“逆...逆子!你还想做什么?!”

黑袍一敞,原来贴肉的地方还有一把刀,夙王将它拔了出来,高高扬起——

“混帐!你敢?!”

“父皇,您不知道吗?从儿臣被流放到这里开始,从母亲离开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再没什么不敢的!”

少年狞笑着拉开衣襟,提刀,在自己胸膛上狠狠一刺,顿时血流如注,他就像疯了一样,生生割下了自己的一块肉,毫不怜惜地扔在地上。

述平帝瞪大了眼,惊得魂飞魄散:“...来人,来人!”

“快给朕来人!”

殿门轰然打开,众将士鱼贯而入,大殿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夙王仍在原地狂笑不止,脚边堆满了鲜血肉块,中郎将槐萧上前,一把擒住了他,将人带了出去。

述平帝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父皇。”尹王走到他身边,掖袖行礼。

帝王有些无力地摆摆手:“找个太医,给他瞧瞧......朕累了,这儿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

上玉在暗阁里哭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倒在榻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半梦半醒间,有个人轻轻拍着她:“上玉?”

这个声音既缓又柔,是她很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人吧,是他吧。

她半睁开迷蒙的眼,隐约见到一张陌生的脸:“你?”

“受伤了么?”他这样问她。

她费力地摇摇头:“...我,我要回去...”

一只手触碰了下她红肿未消的下巴,鼻端萦绕着熟悉的檀香,还有一点淡淡的药味。

上玉:“你,你怎么....变丑了?”

他轻缓地拉起她,旋身把她架在背上:“丑么?”

“嗯...”她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攀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偶尔会咳嗽两声,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能感受到身下胸膛的鼓动。

“...累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