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传召(1 / 2)

满面虬髯,双目炯炯,此人是老相识。

黄钟与他并无多话,二人略一点头,他就前上榻,左袖里掏出一副针帛,推开取了一根,拿捏力道,扎进榻上沉睡之人的脐下三寸。

榻上人似乎感觉到痛楚,微皱了皱眉头。不多时,颀长的凤目缓缓睁开,一褐一黑的瞳孔,此时尤为分明。

黄钟与虬髯男子祈白双双行礼:“主子。”“侯爷。”

长睫微动,榻上人咳了几声,黄钟赶紧上前小心地将他扶起,他始终笑吟吟地,道:“有劳了。”

“不敢。”

二人听他如此说,满心只有惶恐。

房间里的气压一时有些低,男人略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双唇上扬,却一言不发,像是在等着谁先开口。

黄钟看了眼前头的祈白,叹了口气,拱手道:“主子,计划有变,奴不能自决,这才斗胆请祈白先生过来,将主子唤……”

话没说完,便见天青的广袖轻摇:“我并未怪罪于你。”

褐眸往旁侧一瞥,落在了倒在外殿的二婢身上:“日后处理这些,莫在殿中。”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怒意。

黄钟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是。”

男人含笑,长眸移到了一旁默然恭谨的祈白身上:“几日不见,你瞧着倒是更精神了些。”

“哪里,侯爷说笑了。”祈白顿了顿,续道:“小人今日前来,一则是为侯爷的病,二则,亦是有事禀奏。”

榻上人闻言一哂,静待下文。

“……便是关于侯爷日前提及的…”

祈白突然单膝跪下:“还请侯爷先恕小人僭越之罪,当日侯爷提及苏咎一人,小人按捺不住好奇,私自查探了一番。”他突然换了种语气,言辞压不住隐隐的躁动:“小人查到些东西,正可向侯爷禀报。”

华阴侯低咳了两声,面上不见喜怒:“说来听听。”

“是。”

……约二刻钟后,浓眉大眼的粗犷汉子祈白从内殿里走了出来,跨下台阶,他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此刻里头,榻上人已经披上了外衫,修长大手擎了一杯茶,正小口啜饮着。

黄钟忍过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主子,奴有话说,主子的谋划一而再被那位瑾珏公主打乱,为何您还这么纵着她?”

越说越气愤:“若她确实是与主子血脉相连的公主便也罢了,可她明明……恕奴无礼,您从前根本不会管这种人的死活,如今几次三番救她不说,还……”

话音戛然而止。

不是他自己停下来,而是那位单薄的主子出言打断了他,一贯的从容浅笑,窗外一束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金色的晕在长睫上跃动:“上玉不能死。”

薄唇一开一阖,吐出了这五个字,嗓音极轻极缓。

黄钟心下一震,他毕竟比华阴侯年长了几岁,心思未免放在了男女风月上,暗自思忖着莫非是这段时间的相处生出感情来了?

可是…他不禁又抬头瞄了榻上一眼,主子会对什么人生出感情,这简直不能想象,他从少年时就跟在他身边,那时候的华阴侯还是个刚刚失了父母的孩子,一个人住在太微北殿,冷漠、沉郁,眼中带着少年人不该有的沧桑,他记得那时候他很少笑,也不爱笑。

都说女人爱胡思乱想,可男人若是钻进死胡同里,担心的就更多了,黄钟不会制止他的主子谈情,甚至有时候他觉得主子实在太需要有个人来陪伴,只是现下也许并不是恰当的时机,上玉也不是恰当的人。

思想斗争了一会儿,他还是紧了紧手,道:“奴疑惑,不知道主子对瑾珏公主是……”

榻上人此时已闭起目养神,闻言轻嗤了一声,好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尔后头顶上轻飘飘传来一句:“她是个很重要的人。”

……这算什么答案。重要?

是承认了的意思?还是否认?黄钟挠了挠头,最终不咸不淡地憋出一句:“奴斗胆,还请主子先以大计为重。”

华阴侯没接话,倒像有意回避了,词锋一转,转到另一件事上:“方才祈白的话,你怎么看?”

“奴…没有什么看法。”

“当真?”

“是。”顿了顿:“只是此人不听从主子之令,擅自做主查探,只怕……”他没把话说下去。

男人宽容地笑了笑:“本非我属,擅自做主倒也正常。”

黄钟不意外他有这样的反应,只是违逆主子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即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

又是几记不轻不重的咳嗽,他醒过神:“主子日后有什么打算?”

“不急,我自有主张。”榻上人掩唇,墨眸幽深得如同一潭洪渊,修长食指极有韵律地敲打在薄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青丝下露出俊逸的半张脸:“你去替我见一个人罢。”

“是。”

“...阔别数朝,不知故人安否。”男人缓声道,双眸含笑看向底下人:“姜元,她甚是想念你。”

黄钟面色徒然一凛。

......

连着旷了两天,上玉下了学回到新殿,用了一些吃食,百无聊赖地窝在偏殿里写课业,这回丹熙小字的堂试只得了一个丙等,被老师好好耳提面命了一番,又特意布置了更多的课业给她,美其名曰“开小灶”。

唉,她不禁叹了口气,近两天真是太无聊了,五娘呢,跟她一样,也得了个丙等,被她爹赫连大人关在家里出不来了,还有...还有那熊孩子也没再来过了......

一开始,她还觉得挺舒坦的,时间久了,又觉得不舒坦了,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希望见到他,还是想逃避,总之她跟只小乌龟一样苟着,定了定神,还是决定想想自己的事,比如: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