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被一众老臣们招至政事堂,他们需要李信就红毛番舰队炮轰关厢民居一事做出合理的解释。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人只看到了红毛番的肆虐,而且是李信将这些番鬼刻意引了进来!
南京原本可以轻松将这些人挡在秦淮河水道之外的。而今有了这等祸患,必须要找出个人来负责!
面对政事堂中咄咄逼人的质问,李信耐心的一一做了解答,他的计策已经成功施行了一半,眼看着就要功成圆满,现在所需要的只是耐心等待。
“等?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南京城陷落,等到你将满城的文武都卖给红毛番鬼不成?”
熊明遇不等李信说完,早就变得气急败坏,他觉得当初是因为自己的软弱才给了李信将南京拉入泥潭的机会。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任由此人胡闹了。更何况他本就看此人不顺眼,此时正好趁机发难将其定罪入狱,也算为朝廷除去了一大隐患。自有了这种心思,熊明遇每每责难,必然给李信扣上一定勾结匪类里通外国的帽子。
“老夫觉得诸位还要给镇虏侯点时间,毕竟镇虏侯所言的计策若是成功了……”
户部尚书郑三俊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态度上并不甚坚定,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熊明遇打断。
“不能再等了!我们不能拿南京的安慰,拿南京几十万百姓冒险!万一出了纰漏,怎么向朝廷交代,又怎么对得住当今圣上的信重?我建议立即对秦淮河上的红毛番鬼发动全力进攻,将它们赶出去,赶出秦淮河,赶出南京!”
熊明遇慷慨激昂,每字每句掷地有声,感染了在座的不少人。
“熊尚书的话在理!的确不能再拿城中百姓的身家性命冒险了!城外关厢被炸就是现成的例子!”说话的人是掌南京翰林院事的詹事姜曰广,与此同时他又看向李信。
“还请镇虏侯交出指挥南京各门的兵权吧!余者之事自有总兵官邵化龙接掌。”姜曰广的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字字如刀,一句话好似图穷匕见。李信心中动怒,脸上却不动声色,隐隐间又似乎能听到政事堂外有金铁交击之声。他忽然发觉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的境地。只怕自己在政事堂内有所异动,便随时会被这些老家伙逮捕下狱吧。
汗水逐渐渗透了李信的衣背,他的目光在政事堂中逐一扫过。曾经态度鲜明的表示支持三卫军的南京户部尚书郑三俊眼神迷离,并不与李信接触,很显然他向自己的同僚妥协了。
接下来李信又转向了南京兵部尚书高宏图,此人本就试图与自己为难,而今岂会放过这等落井下石的机会?没准他也是策划者之一也未可知。
在座的还有南京礼部尚书朱继祚,李信又暗暗摇头,此前为教坊司犯官之女小雅落籍时,曾与之打过一些交道。但手段却是有些见不得台面,老头子算是在自家儿子头上吃了暗亏,也肯定不会帮自己说一句话的。
“镇虏侯难道听不懂姜公之言吗?如何还沉吟不决,难不成还贪恋权柄?”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郑三俊的身侧传来过来,李信认得此人,是南京户部侍郎毕懋康。
毕懋康的话很直接,很显然众人已经失去了耐心。面对如此窘境,李信心中后悔不迭,后悔不该轻敌大意,可对方有心算无心,自己防得了一次,又怎么能防得住三次四次呢!
李信甚至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只要老家伙们想要动手,便暴起发难,劫持了其中一位以自保。他就不相信,这些人敢不顾及同僚生死,对自己下死手。
政事堂内在毕懋康的摊牌之后,开始变得鸦雀无声,谁都不肯轻易的先说出一句话来,大家都在等,等着对方先沉不住气。
也就在这个当口,外面的皂隶忽然大声唱了一句:“南直隶巡抚到!”
一句话打破了政事堂逐渐凝固的空气。
却见两个孙家仆役抬了一张竹榻进来,竹榻上正是病体支离的孙鉁。
“咳咳,咳咳咳……”
孙鉁未及说话,就先使劲咳嗽了半晌,等止住了声音又扭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李信。
“城上战事吃紧,还愣在这里作甚?”
李信焉能不知孙鉁的意思,但自己现在是泥菩萨过江,想要出这政事堂又谈何容易。孙鉁好像看透了李信的心思一般,声音虚弱的说道:“你自去便是,外面都是我的标兵!没人敢动你!”
这句微弱至极的话刚一出口,便如响鼓重捶一般,使得熊明遇身体巨震。他的右手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颤,抽中茶碗跌落于地,哗啦一声摔的粉碎。这是事先定下的暗号,只要政事堂内摔杯,外面的卫卒就冲进来拿人。
可现在茶碗已经摔了,人却没有出现,熊明遇的脸色已经煞白一片,他知道孙鉁所言不假,政事堂已经被孙鉁带来的标兵所控制。李信那个丘八,今日是除之不去了。他还不甘心,今日若放了李信出去,此人定然恨极了自己,将来又岂能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