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顿时亢奋沸腾了,一路之上由于太阳炙烤而流失的体力,似乎也在瞬间又回到了众人的身体之中,所有人都狂呼着撒腿狂奔而去。前方就是他们新生活的希望,是他们传说中世外桃源。
陈家大哥体力好,处于在整支难民队伍的最前沿,身上大包小裹丝毫没有延缓他的奔跑速度,潮水一般的人声沸腾了起来,而对面那些密集如林的建筑却似乎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当陈家大哥终于踏上了那片向往已久的土地上时,却被眼前一幕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随着赶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刚才还兴奋狂呼的情绪转而就变成了绝望与惊惧,甚至有人如脱力一般绝望的委顿在干裂的地面之上,哭泣不已。
放眼所及之处,除了死人还是还是死人,透过已经被砸的稀巴烂的营门,里面已经几乎没有落脚之地,淌了满地的鲜血凝固之后,开始便的发黑,在耀眼阳光的炙烤下颜色变得分外诡异。
成群的苍蝇围转在尸体的上空,嗡嗡作响,提醒人们这里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死绝了。震惊过后,目睹这人间惨剧的人们骤然开始没命的呕吐,甚至趴在地上,恨不得连胃都呕了出来。
当绝望的消息在数以万计的难民中传开之后,那些并没有亲眼所见这一惨况的人,除了绝望与愤怒还多了几分疑惑,他们不相信传说中那么能打的山西明军居然被鞑子屠戮一空,更不愿相信自己舍弃了老家来投奔的世外桃源竟然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大哥更是心绪复杂,他能在乡亲们的目光中感受到质疑与愤怒,而这一道道目光就像一把把匕首刺得他痛不欲生。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深入满是死人的营地之中去探查一番,究竟是否还有人幸存下来,万一……
为了这个万一,陈家大哥压制着内心的恐惧,毅然踏进了血肉横飞无处下脚的营地,除了撞的他满头满脸的苍蝇以外,鼻腔里还充斥着尸体在高温下腐败所散发出的恶臭……
大明京师,对于大明天子朱由检来说,眼下是双喜盈门。不但有洪承畴这等允文允武的大臣护驾,就连他最为倚重的阁臣杨嗣昌也赶到了京师,左膀右臂齐聚京师,就算鞑子兵临城下也当可无忧了吧。
晚些时候,孙承宗竟也由辽西山海关抵达了京师。当然,病体支离的孙阁老是被一辆特别打造的马车拉回来的。朱由检闻讯之后,当即出紫禁城赶往孙府探视,事情总是出人意料之外,昏迷不醒的孙承宗经过一路颠簸之后,居然在抵达京师之前便由路途中醒转了过来,甚至对话之时还能有清晰的条理,除了精神不济,身体难以运动之外,显然是有了好转的迹象。
朱由检于孙承宗病榻前殷切慰问,当看到这位病倒在辽西任上的老臣卧于病榻之上,身体难于行动自理,眼窝深陷,形容枯槁,不禁心头一酸,感慨良多。
孙承宗见到皇帝的第一件事便提及辽西防务,其中重中之重则是关宁锦防线,这是他一直所放心不下的。
朱由检更加为之动容,甚至有几分自责,此前是否对于这位老陈太过苛责,除了让他安心养病之外,更当场允诺,会赐一直随侍在他左右的二儿子孙鉁同进士出身,并擢拔为宁远巡抚
听到皇帝如此任性擢拔儿子为官,孙承宗极力反对,奈何体弱无法起身,却又心忧宁锦形势,力不从心之下只能反复叮嘱皇帝。
“宁锦防线各部切不可轻动,切不可轻动……”
终是体力不支而沉沉睡去。
朱由检返回紫禁城之后立刻召见了杨嗣昌,与之密谈了近三个时辰才算作罢,当天便有消息传了出来,皇帝打算由杨嗣昌总督宣府、蓟州、辽西军务,同时将赋予他对麾下各级文武官员先斩后奏之权。
这则消息一出,举朝哗然,其中颇为失落的当属洪承畴无疑,杨嗣昌总督宣府军务,那么自己这个宣大总督又该何以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