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河边的路基工地并没有想象中的暴土扬尘,热火朝天,反而是到处都充斥着一股燥热的压抑与绝望一般的不安,苦力们几乎赤身露体,嗨嗨的喊着号子,用血肉之躯肩扛驱使着巨大的木锤,一下又一下的夯实土基。
在这些人身上,哪里还能见到昔日好胜争勇,甚至以烧杀抢掠的半点野性?
有人眼尖,突然发现远处前呼后拥来了一群军将,马队人群之中旗帜鲜明,迎风猎猎,正是让这些鞑子们做梦都狠的牙根生疼,怕的骨头发酥,山西镇总兵官李信!
突然,这众多袒身露体,骨瘦如柴又浑身黢黑的苦力之中,有一个人哭号不止的冲了出来,直往这一群军将迎头奔去。
“大将军啊大将军,巴图勇敢的主人,可算将您盼来了……”
李信吃了一惊,仔细辨认了半晌才认出这货,居然是那脑满肠肥的巴图,看来毛维张所言不虚,这哪里是苦力营,分明是集中营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如此残酷恶劣的环境之下,这货还能挺过来,也算是一朵坚挺的奇葩了!
亲兵立即上前阻止,准备将这个企图接近大将军的鞑子俘虏架走,李信却摆手让他们将巴图放过来。
巴图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连爬带跑的来到李信面前,几乎五体投地以面掩地,激动的喊道:“大将军啊您卑微的奴仆,每日期盼您的到来,就像牛羊坠入了荒漠,无时不刻不想念着肥美的水草,就像失去了太阳,失去了光明……”
很明显巴图已经语无伦次了,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毛维张则小声在李信耳边又解释了一番巴图在苦力营中的处境。与巴图关押在同一个哨伍中的全部是与其关系紧张的部落成员,而他的部下则被关押在另一个哨伍之中,根本无法对他施以援手,巴图身单势孤如羊入狼群,吃尽的苦头不难想象。
李信不禁一阵唏嘘,陆九却问道:“背叛的滋味可还好?”
巴图仍旧呈五体投地状,练练否认近似于哭腔的回答:“巴图从不曾背叛主人,巴图……”
“算了,前事不再追究,这回的机会却要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时间紧要,李信没工夫听他扯闲篇,直截了当的进入主题。巴图眼睛一亮,立即道:“主人但请吩咐,巴图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誓不辱命!”
“听说土默特部被你的同母兄弟给占了,还想不想夺回来?”
在苦力营中消息闭塞,巴图也明白,自己不在,土默特部肯定会被他人占去,但在听到李信亲口说出之后,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黯然,随即却出人意料的喷吐出了灼人的怒火。
“定是别儿哥那土鼠,草原上的豺狼去远方,他便以为自己可以做汗王的位置……”
蒙古人崇尚狼,自然也将英雄比作大漠上的苍狼,所以李信对他将自己比作豺狼丝毫不觉得奇怪,但却十分惊讶此人对待不同强弱之人时的态度,一切转变的那么自然,丝毫不觉羞愧难堪。
“本帅可以助你重新执掌土默特,但却有言在先,汉人有句话常说,再一再二而不可再三,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明白吗?”
巴图仰望着李信,于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爬了起来,先是掸落了身上脸上沾满的尘土,才有郑而重之的跪倒行礼,连声赌咒发誓,对李信永不背叛,否则便让他死于妇人之手!
李信对于赌咒发誓这种事向来不是很看好。
“土默特旧部尽皆放归与你,不过你却不是要向本帅宣誓效忠,而是向大明天子宣誓效忠!”
“这……”
巴图惊讶的看着李信,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果然,李信又继续道:“不但是你,从归化到大青山,到喀尔喀,广大的草场内,所有的蒙古部落都要向大明天子宣誓效忠。”
巴图的眼神迷离了,李信这是要做甚?漠南草原上如今雄踞着四大部落,其间更是散落着数不清的小部落,让他们重新归附明朝谈何容易?更何况辽东还有个满清虎视眈眈,连明庭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难道三卫军就能倒转乾坤吗?
巴图毫无选择的余地,尽管心中充满了一千个一万个疑虑,他所能选择的只有领命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