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里颇有隐喻。
无非就是说,这个天策府固然是犯忌讳,可是庐陵王并没有因此而仇恨秦少游。
秦少游摇摇头,叹口气道:“许多事并非是庐陵王的好恶决定的,庐陵王固然不以为然,可是他身边的人呢?秦某这个人,虽然不过为官数年,可是有些东西看得实在太多,人在这庙堂上,身不由己,我是如此,庐陵王何尝不是如此?”
秦少游的这番话切中了要害,你们这些人,现在说不怪,那不过是因为你们如今势弱,夹着尾巴做人而已,而且你个人感情有什么用,等到将来得势的时候,你背后那些人一怂恿,还不是像是饿虎一样要将我撕成碎片。
杨宦官却是抿嘴一笑,他沉吟片刻,猛地张开了眼睛,道:“秦上尉,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好人吗?”
秦少游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杨宦官叹口气道:“想必你未必是相信,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即便身份高贵,掌握了生杀大权,可以依旧不忍心去加害任何一个人,这种人平时不敢去想自己,想的全是别人,即便是和你说一句重话,他也生怕会因此而引起你的不快,即便你只是个奴才、野人。”
秦少游呵呵一笑,道:“这种人尚未掌握生杀大权,杨公公又如何能一口咬定这个人不忍心去加害别人呢?我看历朝历代,未得势时恭谦仁厚,等到一招大权在握时,却是杀人盈野的人却是见得多了。”
杨宦官却是突然看了秦少游一眼,目光灼热,道:“因为我相信,我相信有这样的人,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见多了宫闱中的事,也素知人心险恶,可是有一个人,我却可以无条件去信任他,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秦少游陷入了沉默。
杨宦官便笑了笑,然后继续道:“秦上尉,奴奉了王命前来,是有一封书信,还请秦上尉想方设法送去给长公主。噢,王爷还有一些东西,也请秦上尉一并送去,塞外苦寒,长公主刚刚生育,孩子由还小,所以在这里都很寻常的东西,到了塞外就弥足珍贵了,东西已经送来了,就在庄外,不多,两大车,殿下知道秦上尉要与突厥人贸易,所以这才托了老奴来,自然,若是秦上尉不肯,那么老奴这就回去复命,至于这信……”杨宦官咬了咬牙,叹口气道:“想必你也知道,这书信里的内容,怕也有诸多要命的内容,假若秦上尉要拿去借此来害了殿下的性命,殿下的意思也很简单……悉听尊便。”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笑得更苦:“你看,殿下可是把性命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少游接过了书信,藏在了袖子里,他微微一笑,道:“殿下的命丢不掉,不过只是送信而已,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杨公公实在太郑重了。”
杨宦官对秦少游是多少有点戒备的,只是庐陵王那儿态度坚决,他这才不得已跑来。秦少游满口应诺,却并没有让他轻松,眼中的狐疑没有丝毫的减弱,他微微一笑,道:“那么……就多谢了,秦上尉大恩大德,奴代殿下先行谢过。”
秦少游没有去送杨宦官,人家要低调嘛,若是自己送去中门,岂不是惹人生疑。
他正慢慢咀嚼着杨宦官的话,庐陵王当真是好人吗?
秦少游并非是诸葛孔明,所以他不知道。
呵……
他摇摇头,不禁哂然一笑。
到了夜里,庄子里突然传出一阵狂啸。秦少游吓了一跳,只见房梁上的瓦片簌簌落下灰尘,还以为是地崩,待他安抚住阿尼玛,忙是披衣趿鞋起来,这才知道,那杨务廉突然‘悟’了。
秦少游只得打起精神,传了衣去了中堂,便见敖红了眼睛的杨务廉喜滋滋地道:“有一处疑难,却是被某解决了,孟津这地方多水,这城内的每一处地方,既要隔绝,可又不得完全隔绝,何不引水入城,在城中开拓支流,让各个区域通过高墙隔绝,再用水道来联系。秦上尉,你且听我说,就如这仓库吧,可以引一条湖泊将其环绕,生产的人只许在子时到午时将货物经由船只送至库房,而提货的人,却只准许午时至子时划船至湖心的仓库,双方永远不可能见面。这里临靠着黄河,只要挖出河床,引水不成问题,这河流可以以井田的样子将各处隔绝,每一块区域上,再设一座石桥,派驻重兵把守,一些机要之地,再围上高墙,设立甬道,保管能够万无一失。”
杨务廉兴奋地说着,他还生怕秦少游不懂,手指便在虚空中不断的笔画,最后道:“只是是否可行,只怕还要再勘探一下地形才好,秦上尉,可要试一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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