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小凉参加那百工大会,待得比赛之后,苏知县只觉得自己的老命已经在万州耗掉了半条,便急急地带着女儿回转了。
苏夫人为之而深深扼腕,只觉得自己的夫君办事不牢靠,遇上点子事情便慌了手脚,白白辜负了二女婿牵线搭桥的一番美意。
因着这次万州的刺史夫人也接了请柬,那苏夫人一看请柬上附带的宾客名单,觉得机会难得,便带小凉一同前来了,也好见机行事,与那刺史夫人套一套话。
算一算,已经足足有一个月未见小凉,那圆胖的苹果脸倒是便尖了不少,她看到了若愚从软轿上下来,先是施礼问安,便迫不及待地冲着若愚眨眼。
若愚笑嘻嘻地拉住了她的手道:“真是狠心,也不来司马府看我!”
小凉吓得一缩脖子道:“好姐姐,我现在走在街上看见个白发老翁都误以为是司马大人,吓得冷汗是一身一身的,哪里还敢去司马府寻你,就怕碰见大人他将我私扣下来,剁成白切鸡,而姐姐你却不知道,那我有多冤……”
若愚许久没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这般不着四六的胡话,一时间被逗得咯咯直笑。一旁的苏秀赶紧拽了拽夫人的小披风,假装替她整理衣襟,小声说道:“夫人,今日来的可有许多城中贵妇。你已经答应下司马大人今日要好好的以主人之道待客,一会等安顿好了诸女眷再与苏小姐聊天可好?”
经苏秀这一提醒,若愚想起今日的头等任务来,连忙挺一挺腰杆,微笑着看着陆续进门的诸位女眷们。因着怕若愚认不清这些头遭见面的贵妇,所以司马府的管家还特意请了城中祭庙的主事夫人替若愚挨个介绍着各个女眷们。
只是这一位夫人,那一位小姐,若愚哪里记得清楚,便是一味地抿嘴微笑,点头与诸位夫人还礼便是。
她的模样本就生得极好,虽然早年因着出外奔波,肌肤略略变得黝黑,可是自从生病以来,便是在香闺软榻,绫罗香汤里娇养着的。原本的底子加上精心的保养,那张小脸当真是鲜乳凝成的一般,莹白透亮的全不见半个毛孔。
今日一身红裙,围着名贵的白狐皮裘,在那俏生生一站,当真是举手投足间都是难掩的贵气。有些城中贵妇虽然先前听了传闻,说是司马大人娶的乃是心智短缺的女子。可是前一阵子又听说这位夫人在万州的百工大赛上初露锋芒,以妙计赢了南宫大人的得意高徒,真是惊世才女。
如今再看她这娇媚可人的模样,也难怪那眼高于顶的司马大人一意将这商家之女从江南娶了回来。由此可见,那痴傻的传言倒是不足为信的。大抵是才女都有些怪癖,被人误解罢了。
因为这是李若愚初次涉足这漠北几郡的交际场,所以这次赏夜会的大体流程也皆是祭庙的主事夫人帮着料理完成的。那宾客落座的排位,各位女眷的品茗口味俱是一一顾全周到的。
在别院的客厅也敞开了,琴房里燃着上好的熏香,架起了古琴,操琴的是漠北最有名的琴娘,悠扬而委婉的古韵倒是与满山的灵气和别院的古香古色相得益彰。
这院墙因着别院地势较高,坐在院中顺着矮墙望过去,便是满山的红叶,就连那院中都有几颗造型别致的枫树,抖着满身的火红。是以在这别院里蒸腾着地泉的温润,品着上好的茶品,再赏一赏红叶当真的雅致惬意得很呢!
若愚被架在了主位上,直挺挺地微笑,耐心听着那些夫人们与自己寒暄,直到茶宴完毕,各位夫人纷纷入了客房里休憩。她才略松了口气,回转了主卧休息。
原是高兴着能出府与小友相聚,哪里想到这样的场面竟是比在府里默书写字还要辛苦劳累。
躺在床上休憩了一会,她便耐不住性子要起身去找小凉。小凉和她娘亲休息的客房倒是离主卧略远些,因着庭院里够暖,若愚换了身轻巧的裙装拎着一把绸纱的圆扇便】,带着苏秀出了房间。
因着宾客们都入了房中休息,一时别院的院中倒是清冷无人。若愚哪有那个耐性在那长长的回廊里环绕。一时起了调皮之心,干脆跨过长廊,绕着那客房的墙根走,倒是近了许多。
苏秀看夫人又不守规矩,想要出声劝阻,又怕房里的客人循声探头出来,反而不美了。只能急得一跺脚,也跟在夫人的身后。
若愚走了几步,来到一处半敞开的窗户下,只听里面传来了一阵嬉笑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女人声音尖细,若愚倒是记得清楚,好像是漠河城刺史胡夫人。这位夫人可是个长舌的,方才在茶宴上有一半时间都是听她在讲。
此时,她也不知真跟哪一位说着城里的是非长短呢,一阵压低的笑声,有人语道:“你说那位司马夫人看着也透着灵秀啊,当真是脑子有病吗?”
胡夫人也压低声音道:“我也原是不信,可是听我府里的侍女说,那位司马夫人的确是脑子摔伤过,看着灵秀,其实是走不通路的。要不然她亲姐何至于受了委屈也往肚子里咽……我那侍女的兄弟就在司马夫人的亲姐家里做仆役短工,可是知道不少那两位姐妹的事情呢!
哦呦,她那个亲姐,到底是商户里出来的妇人,凶悍得很啊!听说是容不下丈夫小妾生下的孩子,见天儿的跟那个刘总兵吵架。你说一个正室,竟是没有个该有的气量,既然已经纳了妾室,就该有个容人之量,在夫君面前做足的本分,让他知道这做妻子的贤德,可是这见天儿的争吵,哪个男人能受得住?
这不,就在前儿个,听说又是给那小妾气受了,那个总兵实在是气极了,顺手便给了那妇人一巴掌,练武之人也没个深浅,听说被打得当时都晕过去了……”
胡夫人可是个包打听,漠河一带哪个府宅里的家事都逃不过她的长耳,岂知在她屋子的墙外,却是有着另一只更长的耳朵。
当她说得意犹未尽时,房门一下便被人推开了,只见那位摔坏了脑子的司马夫人冷着一张小脸问道:“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第 77 章
胡夫人不过是私下里卖弄口舌而已,哪里想到司马夫人跟变戏法一般冲进了屋子。那满溢的尴尬困窘真是无处安放。偏偏司马夫人还在不依不饶地问可是真的。
胡夫人只能抖着脸上的肥肉道:“我……我也是听那仆役嘴碎说的,至于是真是假,夫人您一定比我们这些个外人清楚……”
这搪塞的话,却李若愚心里一阵难过。想起清晨在姐姐家,只听姐姐说摔伤的,自己便毫无防备地尽信了……也就是自己这样脑筋不好的人,才会对姐姐的委屈熟视无睹吧?
李若愚是为了结拜的姐妹都会两肋插刀的人,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姐?
当下便转身朝着别院外走。苏秀知道小夫人又要起幺蛾子,连忙跟在身后阻拦道:“夫人,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贸贸然去,刘夫人既然没有跟夫人您说出实情,便是希望夫妻间的事情莫要闹大,您现在还款待着客人,这么贸贸然去不好吧……”
苏秀的话,倒是入了李若愚的耳朵,她停下了脚步想了想,竟然真的停住了脚步,在原地来回踱步了几下后,又翻身回到了房中,也不说话,就那么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苏秀加着小心,询问着夫人是否要吃些果品,可她还是一言不发。
幸好在人前时,夫人的面色总算是缓回来了,便是挂着略显僵硬的微笑尽了地主之谊。胡夫人自然是最挂不住的,第一个早早告退了,其他的宾客纷纷告辞后,李若愚也坐软轿下了山。
那刘府离得司马府不远,是回府的必经之路。当路过那刘宅时,李若愚突然扬声道:“停车!”马车停下后,苏秀连忙说:“夫人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回府跟司马说可好,那刘总兵在司马大人的手下办差,由司马教训岂不是更妥帖?”
可是李若愚却冷冷地瞪着她道:“我姐姐的事,自然是由我来管!”
小夫人现在拉下脸儿时的气势,竟然跟司马大人有几分相似,苏秀不敢再拦,但是叫来一旁的小厮,让他去回府去给司马大人送个信儿去。
等得刘府的管家来开门,李若愚径直地往里走,可是却不是去李若慧的院落,而是去了那妾室红翘的跨院里。
刘府的管家没想到李家二姑娘不等通禀就往里硬闯,一路小跑都没追上这位司马夫人,只能跟在身后入了院子。
这个时间,刘仲已经归府了,正抱着红翘生下的儿子一边逗弄一边吃饭。那红翘则笑吟吟地坐在一旁替刘仲剥虾。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当李若愚进来的时候,刘仲也是一愣,习惯性地顺口问道:“二姑娘来了,怎么也不通禀一声……”
话没有说完,李若愚已经窜了过来,照着他的脸便是狠狠地扇了两耳光,然后伸手便将这一桌子的酒肉都掀翻了。
刘仲猝不及防的,抱着孩子又没法躲,便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个嘴巴,站在一地狼藉里瞪起了眼儿,大声吼道:“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