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都是前人说烂了的。
康彭祖脑中转了一圈,气息渐敛,由衷相信徐元佐是真要为生民立命,而非肤浅的逐利了。
“人和虽然具备,地利也可以寻得,但是天时尚且不足。”徐元佐叹了口气。
“敢问天时。”康彭祖恭敬道。
“天家身侧没有咱们的人,朝堂诸公没有咱们的人,巡海干城没有咱们的人。”徐元佐道:“若是将此重任交给那些重利轻义之人,难保不会出现第二次朱纨禁海。苌生兄应该知道当初朝廷为何派朱纨入浙禁海的吧?”
康彭祖脸上一红。他是个醉心诗词的书生,哪里知道那么多朝廷典故。
“正要请教。”他道。
徐元佐差点噎住,简单道:“是余姚谢氏血案呀。”
在势家垄断海贸的时代,沿海世族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因为海客只有通过他们,才能补货。
作为产业链的上游,供求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供应商,这些贪婪的世族蔑视海商、苛待海商,也是理所当然的。
余姚谢氏在这条路上走得有点远。
谢氏拿了海商的货拒不付款,这就跟强盗一般无二了。他们又仗着朝中有人,扬言到官府举报海商的犯罪事实,可谓无耻之尤。
海商咽不下这口气,摇身变成了海盗,血洗谢氏庄园,劫掠而去。
登时引起了士林震动,势家物伤其类,正好又是禁海的好素材,自然要大张旗鼓宣扬。
只是他们不知道,上面派下来了朱纨。
再然后便是平倭之战,千里海防无一处不见烽烟,海贸几乎隔绝十余年。
如果让当时的势家们卜知其后的事态发展,恐怕他们自己都会将谢氏灭族,掩盖消息。
“所以,这事若不是我们亲自主导,宁可不做。”徐元佐道:“若是所信非人,酿出第二次大倭寇,你我皆是罪人。”
康彭祖已经听懂了。
所缺的三个天时之中有两个,正是徐元春进据朝堂,康彭祖仗剑东溟。
至于隐于其间,居中策应的一条,自然是徐元佐掌控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