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搀扶着徐阶,低声道:“他手中不知有什么本钱,贸贸然就挤进朝堂争斗之中,果然不得好死。”
邵芳的历史结局也的确是被张居正碾杀,可见性格决定命运。
“他跟我说是张江陵请他周旋,呵呵。”徐阶冷笑一声:“江陵在内阁,名声和实惠两者皆占全了,岂会乐见老夫或是高新郑回去?”
李石麓就是李春芳,是个天下闻名的好好先生。虽然是首辅,却从不压制张居正。张居正名义上是次辅,实际上权力不下于首辅。而且次辅还有个优势,就是可以主持会试。
大明朝中以师徒党为最大,这个师徒哪里来的?就是主持会试,取中贡士,便成师徒。
所以做次辅就像是收庄稼,怎么都得坐三年。若是能多收一茬,那就是天大的便宜,谁会拒绝?
这便是徐阶说的实惠。
“元佐,我看你这回捧出《幼学抄记》,颇不如此前的思路清晰啊。”徐阶口风一转,回到了书的问题上。
徐元佐嘿嘿一笑,心中暗道:之前思路清晰,那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书的事,倒有些顾虑不够周全,眼光不够长远,心胸不够广阔,倒是在徐爷爷面前露怯了。
“少年人嘛,也是难免。”徐阶道:“只是你日后做事决断,该从三件事上往深远处想。”
“求大父指教。”徐元佐连忙道。
“一曰名;一曰利;一曰良知。”徐阶缓缓道:“天下人做天下事,只思虑其一者是庸才;能悟透其二者,可为疆吏;唯有三者通达,可以用权。”
徐元佐细细咀嚼这:名、利、良知,却发现果然是一语道破世间玄奥!
“名”便是声望,有声望的人说什么都有人附和。在后世便是知名专家,哪怕叫人生吃泥鳅啃绿豆,都有拥护之众。自己身为徐贺的儿子,谁肯理会?一旦抱上了徐阶、徐璠的金大腿,便是“公子”。
这也就是无形资产。
利就不用说了。
财富,权力皆是利。二者相辅相成,可以因权生财,也可用财买权,其实是不能偏颇的事。相对而言,在东方多见因权生财,在西方多是用财买权,并无高下之别。
徐元佐孜孜不倦,正是为了获利,做任何事前自然都该想到这一层。
至于良知……做人要有良心有底线,这话说归说,到了具体事上,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其中,良知最为紧要。”徐阶补了一句。
徐元佐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硬生生忍住了。他要是真这么问了,岂不是说自己根本没有底线么!
“你还小,好好参悟吧。”徐阶说着,突然笑道:“昨日衷洪溪带着郑永翰来,想劝我帮你印书,遍行松江社学。看来你这生员跑不掉了。”
徐元佐笑道:“还是看大父和父亲的面子。”
徐阶微微摇头:“这也是你会拜老师。刻书的善事不妨多做些,家里的刻书坊就给你去管吧。”
“哎呀!”徐元佐只觉得脑袋一懵:一不小心就又被天下掉下来的包子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