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1 / 2)

千里之外, 光州。

冯璋的军队向北蔓延,因流民气势汹汹,朝廷军队节节败退,虽是招讨之名, 到后来仍只能防守,毫无回击之力。因其襟带长淮,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冯璋后方甚稳, 拒不受招, 急于向北行进, 攻势猛烈, 防守得也甚为艰难。

从三月初至今,连着数场恶战,韩墨虽任招讨使无需亲临沙场, 韩征却已参战数回。

他虽在羽林卫身手出众,却甚少有对敌经验,更不像韩蛰那般即便身在箭雨中也能迅速判断形势,自保安危伺机反攻的本事。前日一场对战, 韩征虽奋勇杀敌,斩杀了一名敌将,却也被流矢射中,负伤不轻。

军医给他上了药, 韩征疲惫劳累, 昏沉入睡。

梦境凌乱芜杂, 一时是荒僻村落,昏鸦枯树,一时又是道观偏殿,福位静立。

他从沉沉梦里醒来,额头已出了层细汗。

光州是赵姨娘的老家,他从前甚少来这边,也不愿惹杨氏伤心,是以从未来过。这回讨叛至此,没有战事偷空休整的那天,还是没忍住去了趟那个叫东岭村的地方。那地方偏僻荒芜,自许多年前闹过天灾后,村民大多迁走,近年又因官府横征暴敛,年轻村人多成了流民,至今留住的人家寥寥可数。

他当然寻不到赵姨娘当年的痕迹,心里的烦躁却愈来愈强烈。

连着几夜噩梦,韩征擦了擦汗,起身倒茶喝,就见简陋的木板门推开,韩墨走了进来。

“伤势如何了?”韩墨脸上也尽是疲色。

这屋子不算宽敞,若非韩征身有官阶,激战苦熬中还未必能有此住处。

韩征顺手也倒了杯给他,“不算重伤,父亲放心。”

因铠甲已卸,身上只单薄衣衫,他还撩开衣裳给他看了看。伤处都已处理包扎,只剩干净细纱缠绕,看着不算严重。

韩墨颔首,瞧儿子满脸疲色,精神也不似平常旺盛,便道:“既如此,先睡吧,养足精神。”

起身欲走,却又被韩征叫住。

“父亲——”韩征仍坐在椅上,欲言又止,见韩墨回身望他,横了横心,道:“前两天,我去过东岭村。”见韩墨没反应过来,目光稍黯,“那是姨娘的老家,父亲或许忘了。”

夜色极深,小屋中只有一盏残烛燃烧。

韩墨脸上的神情僵住,半晌才坐回方才的椅中。

父子俩感情不错,却也有很多年没提过赵姨娘了。

韩墨静默片刻,想起那个女人,一转眼竟是二十年的时光。他有些愣怔,半晌才道:“那个村子,如今怎样了?”

“很荒凉,当然没什么可看。”

韩墨颔首,手里转着茶杯,自斟满了,一饮而尽,顺手又将两杯添满。

“离京之前,我曾去过玄真观。”借着昏暗的烛光,韩征看到韩墨神色微微一动,强压许久的话便冲了出来,“那个福位,真是父亲给她供的吗?”

韩墨手腕一颤,茶水洒落,“你看见了?”

“嗯。”韩征沉声,“我知道夫人抚育教导我,恩情深重,祖父和父亲也都对我关怀。但她……毕竟是我的生母。父亲暗中供福位,我实在不解。我是说——”他竭力让声音平静,注视韩墨,“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竟让她在舍身救下父亲性命后,受这样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