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的马车里传来兰婉的笑声,这时候虽然路人不多,但是在外头这样放肆的笑,自然也是影响姑娘家清誉的,可惜小地方来的兰婉根本不懂这些。兰嫣只微微皱了皱眉头,捧着手炉不说话。
阿秀悄悄的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见两旁的街道越发宽阔了起来,远远地已能看见国公府门口那御赐的大牌坊。阿秀认得那几个字,上头写的是“精忠报国”,是萧家老太爷战死的时候,皇帝御笔亲书的。这些都是世子爷告诉她的,阿秀一开始和世子爷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小心谨慎,深怕自己惹恼了世子爷,但后来她知道,其实世子爷最是温柔大度,对待下人也是宽厚的很。
阿秀想到这里,便想起了病着的萧谨言,也不知道他的病好些了没有?这时候外头车夫只放慢了车速,朝里头道:“大姑娘,快到国公府正门口了。”
兰嫣只嗯了一声,想了想道:“我们走后角门吧,我依稀记得,上回我来国公府瞧大姑奶奶的时候,也是从那边进去的。”
车夫应了一声,只继续驾车往前,后头马车上兰婉的丫鬟探出头来问道:“大姑娘,二姑娘问,这都到门口了,这车还要往哪儿走啊?”
兰嫣不屑的回了一句道:“她想从这儿进去,那就让她下车好了。”
这话正说着,阿秀挽起了帘子,瞧见两辆马车正停在左边角门口,车边下人们站成了一排,几个老妈妈正在搬车里头的箱子,那为首的姑娘阿秀还有几印象,大约是萧谨言的表妹,孔家大姑娘孔姝。
兰婉瞧见这边有人下车,便喊住了车夫道:“她们在这儿下车,那我们也从这边下。”
兰嫣还不及阻拦,就瞧见兰婉指使着车夫往左角门口去了。幸好出来迎接孔姝的老妈妈正是孔氏身边的王妈妈,兰嫣倒是认识。锦心和阿秀都怕兰婉闯祸,纷纷着急的挽起了帘子,谁知兰嫣只凑过去,将那帘子关上了道:“让她去吧,我们少管闲事,陈叔,我们的车慢一点。”
王妈妈见又有几辆马车靠过来,便笑道:“表姑娘这次来倒是带了不少东西,是预备在我们府上常住了吧?”
孔姝也知道自己和萧谨言之间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所以下人带着些捕风作影的话,她虽然听得出来,倒也不轻易怪罪,只笑着道:“我就两辆车,后面的可不是我带来的。”
说话间兰婉的丫鬟已经下了车,瞧见了王妈妈,见她虽然是个下人打扮,但气度并不寻常,便上前道:“这位妈妈,我们也是国公府的客人,是不是也在这儿进去呢?”
王妈妈只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丫鬟,见她虽然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可脸上总带着几分土气。王妈妈左思右想,觉得赵家似乎也没有这样的丫鬟,便索性问道:“你们是哪家的?我倒是不怎么想得起来了。”
“我们是兰家的呀,是国公夫人请了我们家姑娘过来玩的。”那丫鬟看了王妈妈一眼,心道:看着挺体面一个老婆子,怎么就那么没眼色呢,国公夫人请来的客人,你们也敢拦着?
王妈妈脸上的笑倒是有些放大了,瞧着这丫鬟的架势,还当真是挺大的脸面了,只是上回在紫庐寺怎么就没瞧见过这样的丫鬟呢。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多这种事了。
“姑娘大概不懂规矩,这儿是亲戚进出的地方,兰家的人要进来,得从后角门走,这会儿兰姨娘只怕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姑娘还是去那边吧。”
那丫鬟也是乡下出来不懂规矩的,见王妈妈这么说,只不解道:“怎么好好的开着门不让人进去呢?再说兰家也是国公府的亲戚啊?我家姑奶奶不就是在你们府上当姨娘的吗?”
这话一说,一旁站着的孔家的小丫鬟都忍不住扑哧的笑了起来。在京城谁人不知道,姨娘家的亲戚是从来不当正经亲戚往来的。
那丫鬟见众人哄笑了起来,只涨得一脸通红的。那边孔姝只瞧了那丫鬟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前几日她得知孔氏请她初二过来府上小住,其实已经猜出了几分孔氏的心意。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没有什么好有异议的,便听从了母亲的意思,过来住几天,顺便再瞧一瞧那兰家姑娘的脾性。如今一看,这一个小小的丫鬟便如此不懂道理,只怕那位兰姑娘也很难是个通透的人了。
“王妈妈,既然她们不从这边走,那我们就先进去了,省的太太等急了。”
这些话早已经被坐在马车里头的兰婉给听见了,兰婉在兰家素来是张狂惯了,就算是在宣城本地,也是没有人敢小看了兰家去的,所以到了京城,压根还没意识到这京城里人际关系的复杂,颇有一些夜郎自大的做派,只气呼呼对外头的丫鬟道:“香芸,别跟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婆子们废话,我们就从后角门进去,一会儿再告诉姑奶奶,让她好好教训这群没规矩的下人,你先问问她叫什么。”
王妈妈一听,这声音明显不是那日在紫庐寺见过的兰嫣的声音,心里头便嘀咕了一下,又听说兰家那庶出的二姑娘也想跟着一起来,便已猜出的兰婉的身份来了,只笑着道:“那老奴就等着兰二姑娘去请了兰姨娘来教训老奴了。”
锦心听见声音,悄悄的把马车帘子拉开一条细缝,凑上去看了一眼,见那站着说话的人是王妈妈,只着急道:“糟了,二姑娘真的要闯祸了。”
兰嫣只不紧不慢的将手炉翻了一个个儿,慢悠悠道:“就怕她不闯祸。”
阿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只朝着外头脆生生道:“陈叔,麻烦往后角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