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张大夫人陡然圆睁的眸子,周围客人的窃窃私语,洪氏亲自从丫鬟手上拿过礼物,亲自呈给张大夫人手上,笑盈盈地道:“主母曾言:那日自接到张大夫人派来的吴姨娘的请柬后,主母就倍感不安。觉得张家不愧为浙杭第一世家,用来应酬的姨娘都是那么的端庄贤惠。我们姐妹粗陋,与贵府姨娘相比,恐上不得台面,原不欲前来,只是主母言:来而不往非礼矣,我们姐妹只好厚颜登门,还请夫人看在家主的份上,莫要嘲笑奴家粗颜。”
戚氏也笑盈盈地恭身道:“主母说,我等姐妹虽略有些颜色,可却比不过贵府姨娘的端庄贤惠。所以特地要我等姐妹前来贵府取经,将来好应酬张大夫人。”
洪氏接着说:“对了,夫人,主母还交代了贱妾,要贱妾与夫人说一句,沈三夫人今日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诊平安脉,随行的还有方家几位夫人,以及庆昌侯杨家众位夫人,还有护国侯夫人。沈二夫人要服侍沈老太君,没空前来,特地请我家主母转告夫人。可主母深深折服于贵府姨娘的风采,没脸前来。只好派了贱妾来,一来向夫人送贺礼,二来替沈家方家杨家几位夫人向夫人道歉。”
周围客人的议论声就更大,看张大夫人的目光就带着讥笑和不可理喻。觉得张大夫人着实过分了,你不请人家还好,居然派个姨娘前去送请柬,这不明摆着打人家的脸么?
只是徐璐更狠,居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派了姨娘前来,也着实够打脸的,估计张大夫人一年之内都抬不起头了吧。瞧这脸打得!
张大夫人全身的怒火,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瞪着洪氏二人,话都说不出来。周围人的嘲笑议论,护国侯李家,六部九卿里的实权派太太有一半的缺席已让范氏心头蒙上了阴影,而方沈杨三家执帝都文武勋贵牛耳的人家的临时变卦,更是成为压坏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众目睽睽之下,张大夫人晕倒了。
“真的晕了?”徐璐不相信,这人会那么不经气,“真晕还是假晕哦?”
赵嬷嬷飞快地回答:“应该是真晕吧,奴婢瞧着有个婆子掐她的人中,都掐破了皮,都没能把她掐醒。”
徐璐又有新的担心,“会不会气个三长两短?”
“这个应该不至于。后来,张四夫人就出面主持,一边让人请大夫,一边让人把吴姨娘捆了起来,当着客人的面斥责说:‘你一个姨娘不好生呆在后宅,居然脚长到跑去凌家撒野,张家的丢都让你给丢尽了。凌家是什么人家,岂是你能交际的?’吴姨娘还要分辩,但张老夫人哪会给她机会,不由分说就被堵了嘴巴带了下去。”
“然后张四夫人特地对奴婢说,是他们家家教不严,这才纵出个不知天高的姨娘来,居然丢脸丢到少夫人跟前去,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要奴婢回来转告少夫人,千错万错都是他们家的错,改明儿得了空一定登门向少夫人陪罪。”
普通人家也断无姨娘出面应酬的道理,更不用说执江南仕林牛耳的张家。
但张家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张家一个姨娘还跑到安国侯府撒野去了,这不但是打脸,还是积仇呀。
没有人相信,张家一个姨娘会如此胆大包天。
但,张四夫人如此说,却也无人当面反驳。
只是,之后有关张家大夫人范氏派姨娘去恶心安国侯少夫人的消息,却如秋风般吹遍京城每个角落,成为宣德十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新话题。
但随后徐璐的反击方式也让人拍案叫绝。
而那日前去张家的客人也隐约发现,张家宴请的客人,还有六七桌没有坐满。像张家这样的人家请客,都是事先写好请柬派发出去,若对方不愿来,肯定会写个回贴。有客人想带人来,也会事先禀明情况,再由张家补发请柬。主人家就可以按着请柬人数精准预备席位。
但张家的情况却恰恰相反,有细心的客人数了数桌数,整整十七桌,但只坐了十三桌都还没满。整整余下了七桌。这些没有来的客人,都是宴客当日,才派人前来说有要紧事,来不了。一个两个还好,全都临时有事,这里头的猫腻就耐人寻味了。
整整六桌人,徐璐在圈子里惊人的人脉,也让好些人倒吸口凉气。
徐璐派来的两个姨娘,是那么的千娇百媚,那可是圣上御赐给凌峰的美人儿,如此绝色,偿要听从徐璐吩咐行事,足可见徐璐驭下的手腕。
可叹张大夫人自栩为名门千金,行事做派,却无半分望族千金的章程,既让人鄙夷,又让人摇头叹息。被徐璐收拾也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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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了,写现代题材。本还有几章就要结束了,完结后就开坑。姐妹们继续支持哈。
☆、第48章 羞走
出了口恶气的徐璐,只觉精神倍爽,体态轻盈。据说,张大夫人被她打了脸,非但投诉无门,还被张老夫人关起门来骂了一头一脸,唾啐星子几乎把整间屋子给淹了。
紧接着,张老夫人携了重礼来向徐璐陪罪。
张老夫人是个识大体的人物,徐璐也要给七分面子。
徐璐知道,棒子过后给颗甜枣是化解仇怨的最佳方式。
所以张老夫人向徐璐下贴子,徐璐很是客气热情地接待了。
张老夫人压根没有提之前张大夫人得罪徐璐一事,只是感谢凌峰对她三孙子的照顾。
张老夫人所说的三孙子,指的是四眼井胡同张家四房的孩子,张让。张让在吏部左给吏中已历练了三年,按着规定,可以外放任五品以上实权官员,或是继续呆在六部九卿都没问题的。
凌峰则举荐张让,去詹事府任少詹事,正四品的官儿,真正的太子党。
今上心惊于皇权争夺的血腥,基于前车之鉴,早早就立了太子,并适时地防患于未然,替将来的太子扫清障碍,太子党再也不若凌峰那时候被当成钯子的战战兢兢,唯有让人羡慕的份。
张老夫人又说起了今后张家长房在京城的打算,她不想住在四眼井胡同,怕增加四房的负担。而双榆胡同的祖宅,但那处宅子又有些窄。张老夫人说,她向来习惯住宽大的屋子,双榆胡同的祖宅有些狭窄,加上一个范氏,婆媳俩住着就有些逼仄。她原想回去,只因年纪大了,天气又热,不愿再经历车马劳顿之苦,加上大儿子身子不好,她准备让范氏回杭州服侍大儿子。
“……老大本就是因病致仕,如今身体越发不好了,范氏身为妻子,自该服侍左右。所以我打算让范氏回杭州去服侍老大。如今箱笼都收拾好了,只等选个黄道吉日起程就是了。”
世家大族向来讲究吉日的,这倒是无可厚非。
“……其实今日就是黄道吉日,原本就该启程的,只是范氏看起来病秧秧的没精神。大夫说大概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只好多挨两天。”
范氏虽然离京多年,好歹也在京城长大的,却让张老夫人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水土不服,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徐璐却没有半分意外。
大概张老夫人也知道范氏的德性,把她留在京城,以她狭隘的心胸加上毫无教养的交际方式,估计不但没法替孙子铺路,反而还会给张家惹来祸根。张老夫人痛定思痛,坚决果断地把范氏打包送回杭州去。
“老大身子不好,需她亲自服侍,至于诤哥儿,他的学业要紧,就留在我身边,当作陪伴我这个老婆子吧,平日里无事还可去他四叔那儿请教下制艺。”
徐璐并不接腔,只是静静地聆听,微笑着说:“还有一个多月就是秋闱了,老夫人会一直呆到秋闱吧?”
张老夫人心照不宣地不再说范氏的事,又说起了孙子张诤的秋闱之事,身为南直隶的头名解元,张老夫人并不担心孙子的制艺。她只担心由大儿媳妇一手带大的孙子,性子懦弱,没担当。
所以等范氏离京后,张老夫人就打定主意,把张诤好生拘在身边教导。
徐璐又邀请张老夫人到时候来凌家作客,张老夫人婉拒了,只说年纪大了,她又是孀居妇人,四处走动怕影响不好。倒是诚心邀请徐璐到时候去张家作客。
徐璐欣然同意。
张老夫人高兴地走了,徐璐亲自送张老夫人到影壁处,望着张老夫人的背影,却叹了口气。
我并不欲树敌,偏偏敌人总要找上门来。究竟是我长着张让人想欺负的脸,还是因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