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书房的大厮不再是朱小航,也不是染墨,而是叫墨砚。
墨砚约有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很是沉稳,向徐璐磕了头后,双手垂立于厅前。
徐璐隔了一道梅花折枝琉璃落地屏风,轻声问了墨砚好些话题,比如凌峰在外书房一般做些什么事儿,外书房又还有哪些人服侍之类的,得知外书房也与泉州外书房那样,还有四个大丫头服侍,并且,还有一个婢女还是凌峰离京之前就被收房里的通房丫头。
徐璐承认,胸口有些酸酸的,不过倒也没有到嫉妒的地步,不过是通房丫头罢了,对她还构不成威胁。
最后,她才问了凌峰往年走礼程序。
墨砚说,“回少夫人话,小的们只负责外围事务,外书房收礼不归小的们管的。是由芝兰姑娘揽总,平日里是月梅姑娘登帐,东西一应由芝兰管着,每个月对一次帐,库房的钥匙是由绿翘姑娘管的,若是少夫人要备礼选东西,小的觉得,不如找芝兰把以往的礼单档子送来,少夫人先瞧了,再拿了东西簿子来选才便宜。”
徐璐便笑了起来,不愧为凌峰身边的大厮,果然有眼色,于是便说,“也罢,那你就再辛苦一趟,把管这事儿的丫头叫来吧。”
“能替少夫人跑腿,是小的荣幸,小的这便去了。”墨砚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叫月梅的丫头来向徐璐请安,“奴婢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磕头。”
“你叫月梅?”
“是,奴婢叫月梅。素日里都是在外书房负责登记账本礼薄的。刚才芝兰姐姐有事儿,无法抽手,所以奴婢自告奋勇过来了。”月梅脸盘儿生得颇是耐看,性子看起来也沉稳。
徐璐挑高了眉毛,拉长了声音,“看来外书房倒是忙得很呢。”
月梅讪讪地笑了声,赶紧递上手里的一个簿子,说:“少夫人先将就瞧瞧这本吧,若是要别的,奴婢再去要。”
夏荷接过,但并未递给徐璐。
徐璐在炕上另外换了个坐姿,斜斜靠在金菊色的四方枕头上,声音懒洋洋地道,“你这要来何用?我要的是礼薄册子。”
月梅有些词穷,“少夫人,礼薄册子在芝兰姐姐那,芝兰姐姐现在有事儿抽不开身……要不,奴婢再跑一趟吧。想必这时候芝兰姐姐应该有空了。”
“也好。去吧,我可没多少耐性的,可别让我久等。”
等月梅离去后,徐璐侧头问夏荷绿,“你们怎么看?”
夏荷说:“在我从三等丫头里被文妈妈选中一起去福建时,那芝兰便服侍在爷的外书房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吧。”
“芝兰在府里有几个年头了?”
夏荷摇了摇头,“奴婢的老子娘都在外头服侍的,还真不知道的。不过奴婢听说,这芝兰以前是在夫人院子里侍候的,因做事勤快,人又伶俐,又有颜色,就被先少夫人瞧中了,亲自要了来,开了脸,给爷做了通房。后来先少夫人没了后,芝兰就替代先少夫人,管理外书房总事儿。”
居然还有主动给男人抬通房的,这杨氏未免也太贤惠了。
徐璐乍舌的同时,也没有过多的意外,高门嫡女自有高门嫡女的气度,不像自己,小里小气的,一听凌峰有通房心头就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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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正大光明的手段
夏荷说话还很是萎婉,但豆绿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截了当地说,“少夫人,人家可是向您打擂台呀?”
夏荷瞪了豆绿一眼,轻斥,“没影没据的事,可别胡说八道。”
豆绿耸耸肩,“这不明摆着的嘛,少夫人要外书房的礼册薄子,身为奴才的只管送过来便是了。这芝兰不但不过来,连册子都不给,不是与少夫人别苗头是什么?”
夏荷没有反驳,倒是沁香呸了声,说,“昨日我与芝兰见过一回,她居然问起少夫人和文家的事儿。想来她是在外书房呆得久了,呆成了井底蛙了,外头日新月异的消息只截了一半就自作主张。”
豆绿冷笑道:“她大概是觉得少夫人有这个把柄在,自顾都不遐了,就没法子辖制她了。真真是蠢货。”
夏荷说:“少夫人,这芝兰大概又是画眉第二吧,要不要奴婢亲自去外书房一趟?”
徐璐说,“不了,且等着吧。把我放在枕头下的书拿来。”华馨苑离外书房也还有一段距离,看看书打发下时间罢。
等了没一会儿,豆绿又说:“夏荷,你觉得,月梅能否把册子拿到手?”
“难说。”
“我倒情愿月梅拿不到手。”
夏荷讷闷,“为什么呀?”
豆绿磨刀豁豁地道,“那少夫人就有理由收拾那芝兰了呀。”她抡起在凌家吃得圆滚滚的胳膊,呲牙咧嘴地比划着,“我生平最痛快的就是看少夫人整治那些不听话的人了。”
夏荷:“……”
月梅回来了,手上果真空空如矣,豆绿兴奋的扯了扯夏荷的袖子,眼里带着弈弈的神采。夏荷可没有她这般没心没肺,反而蹙起了眉。
这个芝兰这般明晃晃地与少夫人别苗头,肯定是有所凭恃才敢这么做的。问题是少夫人要如何收拾这芝兰呢?派人过去甩她两巴掌,以芝兰通房丫头的身份,这么做,未免又落了下乘,给人一种“少夫人嫉妒爷的通房丫头故意找茬”的把柄来。
可若不发着出来,岂不越发纵出芝兰的猖狂来?
这真是个解不开的结,夏荷正在忧虑,耳边便听到徐璐淡淡的声音,“外书房还有何等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想看下礼薄册子,怎的就这样艰难?罢了罢了,既然芝兰这丫头这般能干,也该给她加加担子才是。”
加担子?
夏荷越发不解了。少夫人这是气糊涂了还是在说反话?芝兰已经是通房丫头了,掌管了外书房的总管事务,手上的权利可不比少夫人差半分呢,而华馨苑的一切用度,还都是由外院账房拔进来的,这其中还要走外书房这一道程序。若是芝兰从中作梗,说不定少夫人还要真受辖制。
月梅也不料芝兰这般的硬杖腰子,在徐璐的怒火下,也是辞穷,但到底是多年的姐妹,也不忍心看到芝兰被主子撵成渣,只好道,“爷已有三年不曾在京了,往日里走礼都是夫人帮着的。去年成国公家大爷成亲,爷不在京里,夫人选了四件礼。英国公府的大公子与爷交情还算不错,要不,仍是备四色礼,依奴婢看,再给大爷看看,瞧大爷怎么说。”说着把手上的单子递了过去。
徐璐接过单子,上头写了四份礼,琉球产的整套琉璃屏风,西洋来的打磨得光滑亮堂的数面铜镜,还有一樽黑耀石雕刻而成的大肚勒索佛,及一串珊瑚珠制成的手钏。这单子上略添一样两样也就是了。
看来这月梅是真心想把这事抹过去,她没要到礼薄册子,又希望她不去找芝兰的麻烦,所以早早与人合计过的,也不知她找谁合计的。
徐璐便问,“没有礼档单子,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