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选了半天,最后挑了几处小院和小楼去看。
小院,是真小。开门进去,北房假三间。什么叫假三间呢?有的是中间一间整间,左右两间实则都只半间。有的则是中间那间窄,两边的略宽敞些。总之都是地够不下正经三间,只好凑合。
东西厢房各一两间,南边就是院墙,偶尔有别砖别瓦搭个撇子间的,用来放些杂物,这看上去就更乱了。
加上中间这一方窄庭,就算是个带院子的了。
就这样的,也得七八十两,拢共能有三分多地?跟德源县真是没法比啊,更别说灵素随便蹦跶的群仙岭了。
至于小楼,也是真的小楼。两间直上,上下两层拢共四间房,前头临街后头一条窄窄空地算院子,也要四五十两。
这都不是银钱的事儿,银钱灵素有,关键是拿来买这样的屋子她心里憋屈啊。
房纤大概是见多了买房挑不明白的,看这俩人是越看越不满意,便索性道:“您二位看好的地方,都是金贵地段,这就都是实价了。要是往东西再走出个两刻钟,就能比这里便宜上两三成,看二位怎么选了。”
这话明白,要想好地段就没有便宜的,要想便宜的,就得住偏着点儿。
这会儿正在一处小楼上,灵素往外头瞧瞧,一指东边一处规整的小院问道:“就那样的,得多少银钱?”
那是一个看着挺规整的小院,最难得的是院子里头还种着一棵大槐树,夏天遮阴冬天又不挡日头,挺好。
房纤看了一眼道:“那样的少说也得三百两。”
灵素眉毛都快飞出去了:“什么?!三百两?!那、那地方才多大?!”
房纤好脾气,见惯了外地人在康宁府买房时候的样子了,笑道:“您仔细瞧,这可是正四合,大北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南墙开门占了半间,半间做门房,起了影壁还有两间倒坐。看着纵深比之前的不过各大了两间来房,可这地界儿,想要扩出去一寸都难,何况两间大小?再一个,这盖房的材料还差着呢是不是?府城里住讲究有‘制’,这四六不成行,北屋就得三五七才成。这有没有‘制’可就是个大讲究了。是以正房是两间还是三间,那差的可不止房子多少大小这点事儿,事关体面不是?!”
虽觉着贵,可在灵素看来,花那七八十两买一个怎么看怎么别扭、死活要凑出三间房的“假三间”,还不如索性花三百两买个痛快。
房纤什么人?个个都是人精,一眼就瞧出这意思来了,往后也不说什么小院小楼的话了,全奔着正房大院说去。
见灵素总纠结在“这才多少地”上,便道:“您这是就看了熙垣里左近,这边上有两处神楼,规矩水围内不许有房子比神楼高,才这样的。过了水您瞧瞧去,哪里能有院子?屋子能就一层?怎么也得起个二三楼吧!一家住一条,就一间屋朝南能见着光,那也没有少于二十两能买的。这康宁府里的地价儿肯定没法同你们家乡比,天下有几个地方能比这里的?也就丽川、京城、灵都几处,到哪儿说哪儿的话,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灵素就闹不明白了,这出了城好山好水宽阔地方多了去了,怎么你们就非要这么挤着住呢?!她道谁都同她一样一个呼吸能奔出几十里地去。
眼看着就要往那二三百两的宅子瞧了,方伯丰却听出另一头的意思来,便问房纤道:“你说讲究‘制’,有范儿的就贵。我问问你,那有没有不讲究这些的,地方有多大就盖多大的房,实在点儿的?”
房纤笑道:“有当然有了,只怕您这样身份的瞧他们那屋子没规矩,更不爱要了。”
方伯丰摇摇头:“我们就是小地方来的,没那么些讲究,能住得稍微舒坦点就成。”
都这么说了,房纤也不好再一味推那些大的,就另外领他们去瞧了几处。最后方伯丰看中了一处“没规矩”的小院。
开门也在南边,只有北房和西厢房,东边和南边就是一人多高的白墙。北房两间,一明一暗,西厢房也是两间,各自开门。听说从前这小院是出租使的,那西厢房就要租两家。
小小一方庭院,中间用青石铺出一屋大小的一块地坪,四边上还是泥地。
方伯丰看了觉着一个人住足够了,北屋暗间睡人,明间看书待客都成。西厢房靠北边那间可以做灶间,另一间放些杂物。挺好的了。
灵素也觉着这个瞧着比方才那些讲究院子舒服,又见方伯丰先看好了,便也同意了。
就这么个只四间房的小院子,连税带中钱要七十一两。想想德源县里头两处铺子才五十几两。这康宁府真是了不得。
房子买下来了,俩人从客栈拿东西的时候,那伙计帮着忙前忙后的,等问出来他们刚买了宅子,赶紧推荐自己认识的木匠泥瓦匠等匠作道:“这刚买的总得按着自己的心思拾掇拾掇,我这儿给您说的都是最实在不过的人。手艺不敢说顶尖的,也绝对拿得出手。我给您说过去,还能给您讲讲价儿,绝不能叫您吃亏。到时候您只管打听去,若是坑了您的,您来砸我!”
方伯丰便答应了等自己那边商议好要动哪些地方,再来请他引荐,又给了他几个青钱做谢,这才别过。
路上灵素同方伯丰感慨:“我从前就觉着七娘做买卖厉害,如今一看,这康宁府里个个都跟七娘上身了似的。”
方伯丰斥她一句“胡说”,又问她可觉着有什么地方要改。
灵素早想好了,她道:“就厢房同正房连着那块,咱们再起一间房,做净房。刚好靠墙挖一个粪池,那里平常也不会有人走动,最踏实。一头连着卧房,起夜便当,另一头连着灶间,方便用热水。你说好不好?”
方伯丰本来想弄个恭桶就凑合了,反正有收夜香的人。可灵素都已经打算得这般齐全了,也就跟着点头。
转天还真又去寻那客栈伙计叫他介绍工匠,那伙计也挺意外,同柜台上说了句,抹下头巾一扔就带俩人穿街走巷找人去了。听说就盖一间房,那泥瓦匠便说这就过去瞧瞧,看完了算好料下晌预备起来,要用木工他也有相熟的,三两天就能完活。
这康宁府的工匠做事情也利索得很,好像多耽误一会儿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那间屋子两边都是现成的墙,只需要各开一个小门。后头抹成个圆弧形,屋外靠墙根挖个深坑,朝院子那边出面窄,也开个门洞。这么一来倒是开的门比砌的墙多。两天功夫就盖完了。拢共花了四两多银子,这还不算灵素买的陶管和里头隔断用的木材钱。
这里盖着房,俩人又采买了些简单的家伙什,一张床,一张便桌,条凳、骨牌凳和两把椅子,并一个衣柜。灵素还想买些别的,叫方伯丰拦住了,说不用像在家那么细致。灵素心里都打算好了,下回自己就拖一根木头来给这边的木匠铺,他们这里东西贵,料材也贵,总之哪里花出去的她就非得从哪里赚回来不可,就这么死心眼!
等里里外外收拾完,看着凑合像户人家了,俩人来康宁府也半个来月了。灵素收拾收拾准备回德源县,这还是俩人头一回离这么远。上回考试灵素都跟着来了,这回考上了反要分开,方伯丰拉着媳妇的手别提多舍不得了。灵素上了船,笑嘻嘻冲他挥手。方伯丰瞧着那船越走越远,那家伙冲自己挥了几下就蹲下不晓得又同那个大娘唠上咸菜大酱的话了。咬咬牙暗骂一句:“小没良心的。”
第167章 凡间洞府
半路上灵素跟着人下了船,找个僻静处神识扫过确认周围没人后,披上斗篷一点靴子就回家去了。
这几日她也抽空回家看了几回山上和县里的住处,半夜里可着实干了不少农活。御风而行的时候心里还很是感慨又几许自豪:“幸亏神识精进了,才能顾得周全。”好像她这神识就专门为了干这个的。
如今可算名正言顺地“回来”了。先跑到自家山上,——县里就剩几只鸡,这山上可里里外外的活物。漫山遍野干着活恨不得要飞起来。要晓得她还不止明面上这些田地,因为之前眼见着没法再在外头种地了,圆不过来。可偏偏她又涨了能耐,她这涨了能耐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多种些吃的用的出来。这怎么办呢。
最后想了个法子,跑山里头种去。她这回更新鲜了,不同外头那么开田平地精耕细作的。她来一招广种“博”收,在山里看有合适的地,度其采光冷热肥力同自家哪块差不多的,便估摸着种上东西。也不除草,也不耕地,直接点种或者栽苗。完了不时来看看,居然也长得不错。
堆岭后头的地,她一年就种一季麦子一季晚稻,晚稻种粳米和糯米,用什么粮种不一定。这些她都做熟了,连怎么装模作样都有一套专门的手法,也不用人帮忙,大家都知道她能干夜活,力气又大,见怪不怪了。
草荡浦里头堆出来的十几亩荒地,就没法靠自己了。她不肯把地赁给旁人,但是她请帮工。价儿都是按着十里八乡最高的给,请的又都是左近村庄的熟脸,寻常她还老帮人家干活挑担的,是以但凡替她做了哪一块的活儿,没事的时候也会替她照看一把。
只是她种的东西总是不那么正经,之前种了一茬棉花还算了,明明已经可以种麦的偏偏要种什么高粱旱稻谷子油菜甘蔗,这也还算说得过去,可什么米袋子、五色麦,尖儿豆的算怎么回事儿?这上林埭和小河滩的人都没见过这些玩意儿,就是想要替她照看也没法伸手。
好在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多半是高山上来的,皮实,不挑地,也不用多少照看。虽则产量比不上麦子稻米,可是省心省地力,也是一件好处。
这么着,除了这些古怪东西,旁的地多少都有人偶尔过来替她看看,都有照顾的。她自己的打算,若是往后山里种野地的法子行得通,到了该上交荒田的时候,就跟方伯丰合计合计,或者干脆就留一半,另一半不要了。这自己没法直接动手的事儿,就算有人帮忙她也还是觉着憋得慌。不过都是后话了,如今还在期限里,当然能种的都得种上。
花了小半天功夫,把山上地上都看了一回,她又琢磨上西边的山地了。之前这块也想开梯田来着,可那时候东山的刚开,这边要也做了,这能耐就有点吓人了。为着稳妥起见,只好放一放。如今看来时机不错,方伯丰又不在县里,自己晚上回不回去也没什么。趁这个空儿把地开了,哪怕先不种也没事。就让它自己长两年草样样地,往后得空了再收拾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