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清贫,本来不在王健坤考虑范围内,此时却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奈何叶信芳几人,真的都是热心肠的好儿郎,直接将他已有婚约的事情捅了出来,那本来有些意向的小官,心思也淡了,转而打量起排名第三的刘越飞来。
不提婚嫁之事,宋修之在宴席上的行情还是很好的,学政大人还专门过来考教了几句,九岁的案首本就前途无量,兼又对答如流,那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学政大人本来打算意思一下就收他为弟子的,但见宋修之与王健坤之间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寸步不让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两个人都觉得很糟心。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学政大人怀着贼不走空的心理,收下了刘越飞为弟子。
震惊:成绩再好有卵用,收徒只收第三名!
叶信芳作为前十名的吊车尾,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除了随着大流一起敬酒,反倒能安下心来吃席赏景,席上的吃食全是当季最新鲜的食材,又有大厨掌勺,令人回味无穷,叶信芳差点吃撑了。
知府的官邸占地面积很大,宴席设在小花园里,这是叶信芳第一次进入这样的高官府邸,雕梁画栋,精巧别致,席间奴仆众多,侍女穿梭间步调轻盈,行走无声,显然是经过特别训练过的。
难怪世人都说当官好,这样的奢侈享受,谁不想呢,叶信芳想起家中辛勤的亲人,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们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也不知家中的杨慧还好不好,怀着孩子,也不知可吃得下、睡得稳?轻柔的夜风拂过脸庞,离家一两个月,只觉得自己像是她们放飞的风筝,也到了收线的时候了。
省城之行圆满,宴席次日便收拾收拾准备返乡,叶信芳还特意等了一下,专门欣赏王健坤哭爹喊娘抓着客栈大门不放手的英姿,最后是由郑家父子和客栈小二合力掰开的。
王健坤脸上满是不甘,幽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看热闹四人组,那模样活像是在说“我还会回来的”。
别了,女大王的小娇夫。叶信芳还礼貌的朝他挥手告别,宋修之看了看,也跟着挥起手来,刘俊彦不明所以的跟风,书童作为下人随着主人走,客栈里还没走的其他书生觉得有趣也跟着挥起手来。
乍一看,还以为是有多不舍呢。
“小老儿有福气啊,这一次居然能载三位秀才公。”赶车的车把式笑眯眯的说道 。
西宁府路途遥远,前一天叶信芳去车马行订车,读书人尊贵,在得知是三位秀才公要坐车后,几位车把式还争抢了一番,叶信芳更是深刻的感受到阶级带来的优越感。
他没有什么不平衡,作为既得利益者,在时代的大洪流下,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尽可能的让家人过得更好,然后再去考虑改变这个世界。
“大爷您太客气了,这天气是不是又要下雨?”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叶信芳心中有些担心起来,想起之前种种惊魂,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总算赶在雨滴落下之前,找到落脚之处。返程还算顺利,十天时间便回到了西宁府,三人已经商量好了,八月份一起到府学入学,私塾里的老师,大多都是秀才功名,而府学里有数位举人授课,学生也全部都是秀才,青山县的教学水平已经不能让他们在科举上更进一步了。
在府城里,刘俊彦与二人告别,他家在柳门县,方向不同。
叶信芳和宋修之没有在府城继续停留,坐马车一个时辰不到就回到了青山县,去时还觉得宋修之是个小讨厌鬼,回来的时候叶信芳已经怎么看他怎么顺眼了,两人约定八月份一起出发。
“亲家母,你看这都是上等的布料啊!”
还未进院子,叶信芳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嗓门在喋喋不休的说话。
“不看,你走!”张氏的声音传来,叶信芳赶忙三步并两步走进院子里。
只见院子内,摆放着一大盒子布料,一个上了年纪面容刻薄的妇人正拿着一块布料往张氏怀里塞。
“你们这是做什么?”
听见叶信芳的声音,争执中的众人都回头望过去,张氏原本不高兴的脸顿时精神焕发,眼睛更是亮的能放光,“芳儿回来了,快进屋歇着,一路累到了吧?”
张氏拉着叶信芳就要往屋里走。
叶善安上前接过他的行李。
“哎呦,秀才公回来了!瞧我,该说廪生老爷。”那妇人作势打了打自己的嘴巴,上前来拉扯叶信芳的衣袖。
叶信芳只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脂粉香,赶忙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出来,“娘,这位是谁?”
张氏不高兴的道:“张平安他娘,缠了我一上午了,烦死了。”
那妇人听到这话神情僵了一下,复又恢复那种假笑的样子,“这成了廪生老爷就是不一样,看上去就像那天上下凡的文曲星一般,我家平安要是能沾沾大舅哥的文气,回头给我考个童生就好了!”
真的是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一个妇人,叶信芳简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要退亲的是你们,要结亲的也是你们,这天下的道理都让你一个人讲完了?
叶信朝他娘使了个眼色,张氏立马将那妇人推了出去,“出去,出去,好马不吃回头草,见着我儿考中了就来巴结,你是哈巴狗啊?这里没有你儿媳妇,要结亲就去找张小梅去!”
什么都没有儿子重要,张氏本来还想跟她拿一下娇,然后占个便宜,拿了那些布料,在叶信芳灼灼的目光注视下,老太太忍痛将那一盒子布料扔了出去。
关上大门,总算是清净下来了。
“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张氏有些心疼的打量着儿子,“还以为你还要几天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吃完官家的酒席就回来了。”叶信芳回来这么久,也不见别的家人,有些好奇,“慧娘和小妹呢?怎么妞妞也不在?”
“你中秀才的事情,一传到青山县,慧娘她爹就接她回娘家小住了,说是多年不见,想念女儿和外孙女。”张氏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您怎么能让她回去呀,要是在娘家出什么事怎么办?她那个继母有多刻薄您又不是不知道?”叶信芳一想到她娘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心就提起来了。
“啊哟,一回来就冲你娘发火,我这个儿子,当了秀才公了不得了哟。”张氏也不高兴了,张嘴就开始数落。
叶信芳为了避免引起家庭矛盾,母子没有隔夜仇,要是牵连到杨慧身上就不好了,赶忙解释道:“她肚子还有您的孙子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您还不得哭死?她那个继母,本来就讨厌慧娘,要是害您的孙子怎么办?”
听他这么一说,老太太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了,“这不至于吧,小妹也在她家看着呢,再则毕竟是娘家,亲家公看着在呢,不会让她胡作非为的。”
张氏的心思很好猜,一窝蜂的送到她娘家去,还能给家里节省点口粮。
叶信芳想得比较多,“娘,小妹顶什么用啊,还不是一起被人欺负,这女人的心思,难猜着呢,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慧娘怀着孕,她继母明面上不敢害她,就背地里使阴招,专门气她,要是气出个好歹……”
张氏一听也慌了起来,赶忙催促着叶信芳去接人。
叶信芳不希望杨慧在娘家待着,本就怀着身子,要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是忍还是不忍?
杨家大宅在县城的另一头,叶信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他也有些想不通,不就是一个秀才功名吗,张平安家也好、杨慧娘家也好,怎么个个都弄得跟他已经中举了一般?
一到杨家,叶信芳就受到了杨家上下的热情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