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却没有人动筷子。
“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害得杨姨娘心疾都犯了,小小年纪心性如此歹毒,肯定是你教的,你这个毒妇!我以后也不用指望他养老了,我有传之就够了!”
小少年一冲进屋子里,就看到他姑父怒气冲冲的指着他姑姑骂,那脸红耳赤的样子,活像有深仇大恨一般。
小少年脑子一冲,开口喊道:“不许你骂我姑姑!”
他姑父更是生气,指着那美貌妇人,骂道:“你看看你侄子,就这么闯进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那美貌妇人却是一点也不在意丈夫的跳脚,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问道:“平儿,你表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姑姑,表弟被人下毒,要死了!”小少年杨平一开口就是深水炸弹。
美貌妇人身子瘫软在椅子上,双手颤抖着,茶碗都拿不住,哐当掉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原本满脸怒气的姑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看到美貌妇人那样子,上前将她扶了起身,紧跟着逼问杨平:“怎么回事,说清楚,他人呢,他在哪?”
“捕头把他送到医馆去了……”
“哪家医馆?你这孩子要急死人啊!”杨平他姑姑强行打起精神来,抓着杨平的衣袖逼问。
“我……我不知道……”
“别问他了,青山县总共就那么几家医馆,还都在一条街,我们先过去!”关键时刻,还是他姑父拿主意,完全不去提刚才夫妻之间的剑拔弩张,脸上满是担忧。
说到底,吵架的时候,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可宋修之是他唯一的嫡子,怎么可能不上心。
这头叶信芳和捕快两个人,跑到医馆一条街的时候,那捕快才想起来胡威武没说去哪家医馆。
“我知道在哪。”叶信芳熟门熟路的进了一旁的王氏医馆。
捕快跟在叶信芳身后,直接进了医馆后院的一间小房子,只见到王老大夫已经在摸脉了,而胡威武一脸紧张的看着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此时的脸色已经不是当初的惨白,而是蜡黄蜡黄的,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叶信芳也认出了他,县试时讥讽他的那个嘴欠小男孩。
也是县试的案首——宋修之。
这个小房间里,此时众人均是一副肃穆的模样,唯独一人,老神在在的端着茶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正是那位致仕的老刑部尚书孙茂行。
“怎么样了?”叶信芳怕打扰到老大夫,轻声问胡威武。
“还在诊断。”胡威武小声回到,转而皱了皱眉,问那捕快,“患者的家属呢?”
那捕快愣了一会,“头,您没跟他说送到哪个医馆啊。”
胡威武立马道:“你在里面也帮不上忙,去医馆外面等着,看到他家属来了就引进来。”
“唉,有点像是风寒,又像是伤风,老朽也有些拿不准。”老大夫摸了摸胡须,认真的打量着小男孩宋修之,“小娃娃张开嘴巴,我看看舌苔。”
宋修之一脸萎靡的张开了嘴巴。
一旁坐着的老爷子,原本在偷偷摸摸的移动棋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在对方张开嘴巴的一瞬,精神一振。
叶信芳和胡威武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但看两位老人家神情都突然郑重起来了。
“孙老,您觉得是不是?”老大夫只说了一半,剩下的没敢说出来。
老爷子眉头皱了起来,叹息道:“人心歹毒啊。”
叶信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师父,王老大夫,您二老就别打哑谜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会不会死?”
原本半躺着捂着肚子的宋修之,此时费力的撑了起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的神情中充满了难过,撇了撇嘴,哭了出来,哽咽着道:“我要我娘,我都要死了,我要见我娘……”
“死不了,别哭。”老爷子难得温柔了一回。
老大夫对身边的药童叮嘱了几句。
不多时,就见那药童端了一大盆水过来,摆在宋修之的面前,小男孩不明所以。
“信芳,喂给他喝。”老爷子开口。
叶信芳没有多问,端起盆子就往小男孩嘴巴里灌,小男孩很配合的张开了嘴,大口大口的往下喝。
铁盆温热,倒也不必怕宋修之烫到或者凉到。
直到宋修之差点呛到,他才委委屈屈的开口,“咸的……”
老大夫慈祥的看着他,“喝吧,喝完这盆再说话。”
宋修之继续牛饮,大口大口的吞咽,叶信芳端着盆子喂给他,对方小小的脸,差点铁盆给淹没。
宋家一行人匆匆的赶到医馆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你在做什么!”杨平一声厉喝,他认出了叶信芳,只以为叶信芳是要杀人灭口,
吓得叶信芳差点盆子都拿不住,而此时正好宋修之喝完最后一口水整个肚子都鼓了起来。
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被人强迫着灌水,两眼通红,身上还有不少打湿的地方,形容十分狼狈,如同一朵被摧残折磨的小白花。
宋修之两眼泪汪汪的看向宋夫人,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如同奶猫一般的叫声,“娘……”
宋夫人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宋修之揽入怀中,轻柔的拍打抚摸,这个就算跟丈夫争吵也会努力保持仪态的女人,此时眼眶微红,头发因为奔跑而显得十分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