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昊宇一路都非常吵闹,新鲜玩意看不够,但一进入兆丰就安静了,一双大眼睛灵活地四处看,但身体却乖乖躲在流川的怀中,明显胆怯却又不想表现出来。他似乎非常喜欢鸠雀租用的陆地车,对路边一闪而过的各种广告牌也很有兴趣,一刻也不停息地扭动身体,试图突破流川的禁锢。流川还太年轻,对婴儿完全没有耐心,更是继承了忘川的教导模式,粗暴直接,毫无风度可言,不过,姜静流喜欢这样的方式。
鸠雀租的是离兆丰市中心非常近的一个小庄园,有一栋白色的别墅,十八个房间,十三个卫生间,五个休息室以及一个可以容纳五十人的大厅。庄园内充满了各种漂亮的花草,主人甚至允许他们免费使用停在仓库里的陆地车,还很好心地将各种方便生活的商场、集市、工匠、商人等等的联系方式整整齐齐地抄写在便签纸上。
尽管内心如焚,姜静流还是表现得不怎么着急,休息足够之后,带着姜昊宇和流川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离开三年,就像三个世纪,商场内的东西又轮换了一圈,各种新品层出不穷,可把流川、姜昊宇以及春元这样的土包子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衣服可以做出千奇百怪的花样来,也不明白无非就是一把水果刀,为什么价格有从十钱至一千钱不等,不过,他很喜欢武器商店里的玩意儿,路过就走不动,最后姜静流捡了几样买单,几个年轻人抱在手中不放,一路傻笑着回家。
姜静流把买回来的各种玩意儿分门别类,试图从中找出最挣钱的来,还没等她分析出什么结论来,鸠雀和暗鸦就带了几个不错的消息回来。鸠雀去商联会报名提交了采购清单,立即得到几十个商人的热烈回复,其中还有一个来自中心区域的材料商,他查了资料,这位材料商姓何,几乎占领了上百种金属材料四分之一的市场份额;暗鸦那边的消息也不错,第七星域的人正在接近兆丰,还有三个工作日便能潜进来。一切似乎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这稍微安慰了她一点儿。
一天后,姜静流收到了十余张就会的请帖,鸠雀拣出来一张何先生的请帖,又抽出最后一张,扬手道,“监察会每年九月例行的酒会,会邀请兆丰常驻的商家以及最有购买力的客人。”
“我们两者都不是。”
“也许发错了。”流川伸出修长的胳膊,姜昊宇不断将胖胖的双手抱上去,被流川甩出去后又哼哧哼哧爬起来继续。
“这种错误永远不可能发生在监察会。”鸠雀驳回这种猜测。
“去吧,认识更多更有实力的供货商。”姜静流道,“虽然也许更接近危险。”黄泉近三年并不对外开放,暗鸦也利用爵士的威名杜绝了大部分走私者,但关于能量作物的各种流言还是蔓延开去,得到三年的喘息,姜静流自己都深感奇怪,她并不相信好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何先生的酒会设置在郊区最富盛名的绿光森林外,劈出了一圈美丽的平原,安置了各种鲜花、拱形门、飘纱,提供最烈的酒以及最美味的肉,有来自中心区域的表演,以及邀请了边区的几位女尊光临,还有一个好消息,这几位女尊也许会在这一次就会上挑选几个打发时间的临时签约者,有意的优秀男士请在胸口别上红玫瑰。边区女尊稀少,能邀请到女尊参与便是实力的象征,何先生从来不缺乏这方面的资源。
姜静流带着鸠雀、暗鸦和春元前往,流川留守看家顺便带姜昊宇,这让他有种被遗弃的愤怒,但鸠雀一句话让他高兴起来,“姜昊宇的喜好在阿姜的判断里占据巨大的因素,你要知道,他对你可比我亲多了。”
流川立即得意起来,举着姜昊宇转圈圈,鸠雀鄙视地对暗鸦道,“虽然腾蛇这种物种很稀缺,但智商堪忧,完全需要时间的积累,我有一种胜之不武的羞愧,你能体会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其实也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的鸠雀先生却把几个人的礼服打理得非常好,用从暗鸦的库房里搜刮的各种珍宝,打扮出昂贵、俗气、活脱脱钱多人傻速来的土大款形象,姜静流对身上大红大紫的衣服很苦恼,叮叮咚咚挂出来的首饰更是厌恶,鸠雀安抚道,“只有这种土大款才能第一时间吸引到最奸诈的商人啊!”
忍耐着痛苦,抵达就会场所,大门口登记的时候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事故,因为姜静流的抵达,侍者们非常紧张,在做完登记后,速度安排了专人引领,小心打探身份。失去了手环,姜静流何谈身份,只好装b地对着侍者微笑,保持神秘,最后侍者请了何先生亲临。
这是一位看起来非常和蔼的长者,花白的头发打理得非常整齐,五官端正,双眼有神,嘴角自然地带着微笑,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你会错觉自己是最重要的人。看见姜静流的第一眼,何先生露出巨大的欢喜,迅速地领着姜静流从会场的侧面,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帐幔抵达了一个很隐秘的小空间,他并没有追问姜静流的身份,甚至连眼睛都没有从她的手腕扫过,也并没有为她介绍其余女尊者的意思,这是一个聪明人,而姜静流喜欢这样的聪明。
最好的食物送了上来,最漂亮的侍者也安静地过来侍奉,何先生安静地退下去招呼他的客人。酒足饭饱后,绿光森林上空飘起一个个橘色的灯笼,幻出一片奇幻的美景,会场的音乐改变,何先生的应酬也告一段落,终于回来。
姜静流坐着,几位男士便站在下手,何先生的声音很是愉快,“只是试探性地发出邀请,并没有想到尊者会亲自前来,准备得实在太过仓促了,还请您原谅。”
久违的恭顺的态度,姜静流还是比较受用,但是春元却瞪大了眼睛,活像看到什么怪东西一样。
“很久没有参加这样的聚会,感觉非常亲切。”姜静流笑眯眯道,“一切似乎都还未改变。”她扮演的是一位获得拥护者的流放女性,游刃有余。
“当然,这始终是尊者们的世界。”何先生恭维着,视线却落在姜静流耳朵上大颗的深海珍珠上,这是在空间中的一级海蚌内生长了上百年的珍珠,圆润柔和,光泽美丽;她颈项上的项链,串绳黑色,看起来普通,但在夜晚偶然闪过的一缕银光告诉他,这是真正的三级铁线草枝精制而成,而上面的串珠是和耳环配套的珍珠,十足珍贵,更不用提她的白色青羽绒手套,以及插在头发中的外域原产血红宝。这是一座移动的宝库,不清楚背景和实力,但挂出来的钱财配得上他的出场身份,这才叫不丢人。
“他们告诉我,你是最好的材料商,不来找你,我得不到需要的东西。”姜静流端起一杯红酒,浅浅酌了一口,滋味比不上自己做了存在空间中的,但在这样的地方,已算难得。
“都是同行的厚爱,也是享受了家里长辈们的余荫。”何先生非常谦虚地回复,视线对上冷冰冰的暗鸦,似乎有点扛不住巨大的压迫力,“玄女大人将边区的发展计划排到了百年以外,星域内的人视线都被集中过来,需求量有限,份额被分摊,各种费用上升,很难做啊。”
姜静流安静地听何先生的倾诉,他似乎是一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说着掏心掏肺的话,但是至少她听了十余分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她奔就不指望一次办好事情,酒喝得微醺了,看看天色差不多,便要起身准备告辞。
漂亮小心的侍者恭敬地站在帐幔后向何先生请示,何先生道歉后快步走出去,稍后便听见外面的会场传出兴奋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发生了。
暗鸦撩开层层帐幔,重重人影中走近一个极瘦的人来,那人似乎全身裹在黑色的大袍子中,领口有金色的圆形徽记,男子面色苍白,黑发及地,被人愉快地引荐给何先生,何先生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欢喜。那男子解开袍子递给侍者,露出里面雪白的长衫,男子伸手和蔼地和何先生握手,身体似乎有点不舒服,稍微咳嗽了两声。
“是监察会的人。”
☆、89第二章 游戏
监察会的人一来,酒会的中心人物就变了,何先生忙将自己比较重要的几位客人介绍给那位,那位似乎没什么兴趣,淡淡的打了一个招呼,视线扫了一圈,便隔着重重纱帐对上姜静流。
姜静流抬头看一下天上漂浮的灯笼,闪烁的星辰,起身准备告辞。
那人低声和何先生说了什么,何先生面色有点惊诧,那人微笑着拍拍何先生的肩膀,何先生只得领路,将人带到纱帐后。男子有一张苍白的面孔,五官被纱帐和晕黄的灯光照得有点模糊,身体姿态有些拘谨,认真得过分,身体单薄,一看就有不足之症,弱不禁风,似乎没有一点威胁性。
姜静流被何先生引荐的幽默词逗乐了,这人不愧是最好的商人,懂得把最强的点包装出来推销给别人,当然,按照他的说法,今天晚上光临的这一位是兆丰新上任的监察会执行长安宇,风格与以往的执行长大大不同,似乎比较推崇自由和公平,对待属民非常宽厚,一些灰色地带的事情也就抬抬手放过去了,比如,最近两三年,越来越多的流亡者和海盗堂而皇之地进出却没有受到任何抓捕,如果和这样一个人打上交道,将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而他,将这样一件大大的好事引荐给了姜女。
安宇站的位置实在巧妙,正好在出走的必经之路,不管见与不见,总是会碰到,于是姜静流同意见了。
安宇撩开纱帐瞧见姜静流的第一眼,苍白的脸上立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尖尖的下巴微微翘起,有点儿别致的感觉,他行礼起身都颇有点古风,姿态类似暗鸦。姜静流回了礼,安宇便寒暄起来,“因为是第一次发现有从流放星来的采购信息,很好奇,所以就冒昧来了。打扰了何先生......”说到何先生的时候,何先生做出一个非常荣幸的表情,“原谅我实在好奇,流放星的日子,还好吗?”
“别的都还好,只是生活非常不方便。”姜静流笑道,“没有能量,一切机械产品使用起来都非常麻烦;航线不畅通,轻工业产品缺乏,什么都买不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出行非常不方便。”姜静流侧头看暗鸦,“我们有许多兄弟姐妹被流放到别的星球去了,没有飞船,没有航线,也许一辈子都见不上一面了。”
安宇听得很认真,“可是你们来到了这里。”
“偶然得到了一艘船。”姜静流说,“边区的政策在变,我们只是想来试试有没有好的机会。”
安宇点点头,很有兴趣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跨出过内域,这一次被任命到兆丰,觉得很新鲜,能为我讲讲流放星上面好玩儿的事情吗?”
姜静流指指鸠雀,“那就要问问我的鸠雀了,一切杂务都是他们在打理,我只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
何先生让侍者上了酒,立即为几位男士互相引荐,安宇的脸上带着几分懵懂和好奇,仿佛稚子一般,深蓝色的眼眸认真看鸠雀。春元端了一杯酒精含量低的水果饮料给姜静流,好奇道,“姜女,这里好奇怪。”他指着外面热闹的宴会,音乐声中,几位女性被簇拥在大堆的男性中,细白的手不断从胸口别着红玫瑰的男人漂亮的身体上掠过,男人们用不同程度的讨好姿态让这些女人高兴,“她们是很尊贵的女人吗?”
“并不!”尊贵的女性从不主动参与这类庶务性质的宴会,她要如何告诉这个懵懂的少年,外面的世界,男人算不得独立的人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讨好她们呢?”春元好奇,“还有啊,我们明明是第一次来,可是何先生一看见你就万分惊喜,那位安宇先生对你也很恭敬。”
姜静流喝一口果酒,“这是他们后天的本能,天长日久训练而来,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改变的东西。你难道没发现,你的那些老师们,虽然嘴巴上多么的嚣张,但是对我们这些女人,还是非常纵容和忍耐的。不像流川,你,还有顶天立地,你们从心里,大概也只尊重和忍耐自己赞同的女人,对不对?”
春元有点不好意思,不服气道,“那是因为姚女好可怕......,可是,这都是为什么呢?”
姜静流笑嘻嘻道,“我说了你不要伤心,在流放星之外,我全部的家臣一切权利都属于我,可以随时买卖。他们,他们,还有他们......”姜静流指指鸠雀、暗鸦和何先生,“都是接受这种教育长大的,一切以女人为中心,一切为了女人,为女人解决一切困难。”
春元瞪大了眼睛,姜静流道,“当然,这是表面的,但是他们真正的想法如何,却不是这些规矩能控制的,不然,也不会被流放,是不是?”姜静流冲春元调皮地眨眨眼睛,“所以,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但只要我是一个女人,他们还是表面上会非常尊敬我。”
春元叹一口气,“这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