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我找赵哥。”许浅道,走到休息时候除了擦刀还是擦刀的赵明堂面前,道,“赵哥,你娘让我关照你一声,她有急事,你傍晚之前必须回家。”怎么着也都赶回家引接新娘子。
“何事?”赵明堂抬头问道,有些惊讶,今晚他要值上半夜,他不能回去。许浅家和他家不住在一个居民片区,他娘有事可以直接到御史府找他,不需要特地让休假在家的许浅传话。
“你娘知道你要轮值,如果不是紧急事也不会托我传话。”许浅笑呵呵道,“我是在街上遇到你老娘的。我骑马速度快,就帮她传个口信。”
赵明堂想了想,转脸对一个侍卫道:“刘华兄弟,今晚你替我值夜怎么样?我请你喝酒。”
被他拜托的刘华侍卫立刻大笑,“你我兄弟谁是谁呀,顶个班也需要请喝酒?太见外了。”最近两个多月,赵哥经常主动替别人顶班值夜,他们还欠着他的情呢。
许浅顿时笑了,“酒是一定要喝的。”过阵子大家一起喝喜酒。
“走吧,这个时辰估计大人也不会外出了。”许浅道。
“我去禀报大人一下。”赵明堂说着,将擦得明晃晃的刀插回刀鞘,起身走出休息室,来到书房外,向站在书房门外的一位家丁说了一下。
那家丁立刻进书房传话,稍后便出来道:“大人知道了。这里没事,你回家吧。”
赵明堂微微颔首,回到休息室门外,拱手道:“诸位兄弟,我这就回去了,你们多辛苦。”
侍卫们朝他挥挥手,道:“赵哥,你家有什么事情,别客气,向我们开口就是。”赵哥老娘突然找赵哥回去,还不能等到明天肯定有很急很重要的事情。
“嗯。”赵明堂点着头,去马厩带出御史配给他的马,和等待他的许浅一起离开御史府。许浅一直满脸笑容,赵明堂看着也觉得自己老娘突然找自己回去应该不是出大事情。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街上的行人陆续回家,商铺也开始清点货物,等再晚些就打烊。途中,许浅试探道:“赵哥,你知道春喜姑娘吗?”
赵明堂微微一愣,问道:“她又出事了?”她都破相了,何大公子对她还没有死心?富贵男人劣性!
“今天上午我和我婆娘看到她了,她一身是伤,被两个牙婆拖着走。”许浅道,“她被她的主人转卖了。唉,不知道被转卖到哪儿去了。”
“怎么会一身是伤?你知道她被哪两个牙婆拖走了?”赵明堂猛地勒住了马,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急切起来。买卖奴婢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觉得春喜在这种时候离开御史府未必不是好事。如果知道那两个牙婆是谁,他可以暗暗插手,让她们把春喜卖给好人家当丫鬟。
“我听说,昨晚她家姑爷要收她房,她拒绝,被她家小姐责罚了。”许浅发现春喜的消息能打乱一向沉默冷静的赵明堂的心,顿时对自己当时的突发奇想很是满意。
黄林知府刘瑜之嫡长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何长青之嫡长儿媳,鸿胪寺右少卿何俊华之妻……
赵明堂的脑中立刻闪过何大夫人的身份资料。
转脸望向许浅,眉头微皱的赵明堂沉声问道:“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顺手帮她一把?”他话语中隐隐藏了一丝不满。
许浅立刻叫屈,“赵哥,我和春喜姑娘素未谋面,我婆娘也只见过春喜姑娘两三回,我凭什么帮她?买下她?且不说她买断终身的银两是多少,我家用不起丫鬟呀。”他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一个痴傻兄长,他堂堂侍卫还需要委屈自己婆娘到御史府厨房做帮佣呢。
赵明堂知道平民百姓的生活都比较艰辛,闻言只能叹了口气,继续驾驭着马往家走。他心中有些矛盾,要不要动用关系帮助她呢?他有能力的,可是可以那样做吗?他要是以权谋私,少不得会被某些人关注一下。
“赵哥,你是不是喜欢春喜姑娘了?”许浅催马追上赵明堂急切地问道,他看得出来,赵哥有些被那姑娘牵动心了。
“你会对只见过一次面,说过两句话的姑娘喜欢?”赵明堂很冷静地反问道。
“赵哥,你该不会从来就不知道世上有一见钟情这个词吧?”许浅立刻洋洋得意道,“我第一眼见到我婆娘,心中立刻产生一个念头,就是她了。于是我第二天就找媒婆说亲,一个半月后就和我婆娘成亲了。你看,我和我婆娘多恩爱?”他们夫妻一个是御史大人的侍卫,一个是御史府后院的厨房帮佣,两人经常同进同出。
一见钟情?难道不是身体的欲-望?
赵明堂一脸木然,脑中回想自己和春喜第一次见面说话的场景。
小女子自知身份卑微如蒲柳,不敢奢望太多,只求个知冷知热的夫婿。小女子觉得大人会是小女子想要的,便厚颜自荐。
小女子对大人一见钟情。今日偶然撞见大人,自觉不主动,大人便永远不知道有人心中仰慕大人。
春喜丫鬟除了想利用他摆脱成为姑爷通房丫鬟的命运,难道真对他一见钟情?她对一个丑脸粗汉一见钟情?
赵明堂回忆着,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赵哥,你是不是喜欢上春喜姑娘了?”许浅看到他沉思,立刻凑到他面前再次询问。
“门不当户不对,徒增烦恼。”赵明堂冷漠地说道,继续骑马往家走。
“怎么门不当户不对了?春喜只要赎了身就是良民。”许浅怂恿道,“要不,我们去找那两个牙婆,把她买下来怎么样?给你当婆娘。”
赵明堂身子一震,嘴唇紧抿。
许浅唠唠叨叨道:“我看过她的脸了,破相得很难看,估计就算以后换个慈善的主人,主人给她配小厮小厮也不要她。可怜的姑娘,她这辈子已经晚了,老来孤苦伶仃,然后孤寂地死在又脏又臭的床上,最后被人用席子裹裹扔进乱葬岗。”
赵明堂听了,立刻狠狠地瞪了许浅一眼。此人的眼睛有问题?春喜的右脸虽然破相了,但也就是一条一指长的疤痕,哪里难看了?
“可怜啊,可怜。”许浅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赵明堂冷冷道:“你可怜春喜姑娘为什么当时不帮她?你没钱可以向兄弟们借。一个破相丫鬟而已,转手价又不会很高,我们几个人甚至可以无偿地帮助春喜姑娘赎身。现在可好,京城职业牙婆有一二百个,你去哪儿找那两个牙婆,又去哪儿给她赎身?”据他所知,十四以上十八以下的未婚少女卖身价一般在三十到四十两之间,买断终身的虽然贵一些,但也不会超过六十两。
许浅被赵明堂说的目瞪口呆,惊讶了半天道:“赵哥,你今天话好多。”
赵明堂立刻察觉自己情绪波动太厉害,马上克制自己,闭嘴不说了。
许浅心中暗自高兴,因为这表示赵哥对那春喜并不是无动于衷,现在好了,一切水到渠成,赵大娘准备明年抱孙子吧。
许家四合院在何御史府的北边,赵明堂的家在何御史府的东边,走到半道上,赵明堂发现许浅还和自己走一个道,便问道:“天色将晚,你回家吧。”
许浅赶忙道:“我担心你老娘有事,一起过去看看。”这会儿功夫,花轿已经抬到赵家了吧?
“林老弟,你不用担心,回去吧。”赵明堂道,隐隐觉得许浅找自己之后有些不对劲,可是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我不放心,还是去看看。”许浅说道,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意。他今天促成了一桩好姻缘哦。
眼角余光扫到他嘴角的笑意,赵明堂心中的警钟开始敲响。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许浅安抚自己胯-下容易被惊吓的马,笑道,“今天有人成亲。”
成亲,婚也,成亲之礼都是在傍晚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