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美人皎皎,弱如扶柳,尤其她垂下眼帘,小步走进屋中时,连腰间的坠子都没有分毫的响动。
曹家有好女,更兼难得的才貌双全,不想却便宜了那名军汉。
一时间,座中贵妇们口中赞赏不迭,一个个却又面露惋惜之色。
临海公主看着乖巧的女儿,心中先是余有荣焉,随后却又感到五味杂陈。
没等无忧过来,她便起身站到了中间。
... ...
步入正屋前,无忧和杜陵阳松开了拉着的双手,两人一前一后,随着云娘步入屋中。
方一迈进室内,无忧便感到了各方望来的视线,她飞快地向下面扫了一眼,旋又敛起眼眸,只是嘴角处含了淡淡的笑容,很是得体大方。
无忧由着云娘引着,待行到了阿母面前,这才抬起头来,将嘴角一扯,软声笑道,“阿母~”
“欸~”临海公主应了一声,她先为无忧介绍了下在座众人,随后指着身前的蒲垫,笑道,“囡囡,你坐这儿。”
堂上这么多世家大族的夫人,阿母却旁若无人,将她叫得亲密,无忧抿起嘴角一笑,依言坐到了那垫子上。
而后,就听云娘在旁,诵读了一大篇专讲女子行止的《德象》。
就在无忧垂着眼帘,听得都快睡着了的时候,云娘终于读完了。
临海公主笑道,“今日是小女满十五岁的生辰,值此良时...”
这时,屋外忽地传来几下匆匆的脚步声,只见一名宫中内侍打起帘子,引着一位年轻郎君进了室内。
那人人未至,声先来,还没等探入个头来,就听他高声道了句,“姑母!”
... ...
今日是女郎的及笈礼,又怎么会有陌生的郎君来?!
临海公主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便兀自皱起了眉。
这世上,又有谁会叫临海公主“姑母”?!
在座的贵妇先是一怔,面上再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却见那郎君几步进了屋中,再将那挡脸的兜帽掀开——果然是皇帝司马衍。
众人见了皇帝,都纷纷起身见礼,司马衍见了满屋的妇人,也是略有尴尬。
尴尬归尴尬...他再往中间一望,此刻站在姑母身旁的那个妙龄女郎,不是无忧,又是谁?!
司马衍几步走上前去,见礼道,“姑母,无忧!”
临海公主自是不待见桓崇,却更看不上这司马衍,她不冷不热地回礼,道,“陛下...”
“我们正在为无忧举办及笈礼,陛下是来寻我夫君的吗?!”
司马衍也是个脸皮厚的,他做出恍然大悟状,先是言辞恳切地致歉,“姑母,我只知今日是无忧的十五生辰,不想竟打扰到姑母为无忧行笈礼。”
说着,他拍了拍手,就见他身后的一名内侍得令上了前来。
那内侍双手捧着一样物事,那物看来不小,上头还盖了红幔,瞧着很是隆重。
司马衍笑道,“姑母,无忧是我的表妹,也是我司马家不多的亲族,我...我特意在她的生辰上准备了这件贺仪,还望姑母...”
说着,他将那红幔一扯,满室忽放华光。
原来那红幔下竟是一株秀气的珊瑚树,那珊瑚色泽嫣红,枝干散逸,仿佛一树盛开的梅花,一看便是件不菲的珍宝。
众人望了这一幕,心中又不禁打起了算盘。
都说陛下对这曹家女郎不一般,今日一观,却见如此宝物,都能被他轻易转手,看来用情之语,所言不虚。
... ...
晋廷在江左,才立了不过短短三十余年。
司马衍这棵珊瑚树,还是当年他曾祖琅琊恭王司马觐传下来的,后来被他的祖父晋元帝南迁时带到了江左。
连永嘉之乱,南渡之时都不忘带得一棵珊瑚,足见此物稀有罕见。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司马衍有些得意,他再转向无忧,眼神脉脉,“...无忧,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把它收下,好不好?”
无忧瞧了瞧那棵珊瑚树,再瞧了瞧面前的司马衍,不由面露为难之色。
她刚蠕了蠕嘴唇,头脑中去想拒绝之辞,却见从那敞开的大门处,突地又窜进了一只雪白的小羊羔。
那只小羊通体洁白,一看便是喂养得极好。它的脖子上还系着一串铃铛,跑动时发出“铃铃”的声响,可爱极了。
曹家的厅堂里,如何会出现一只活生生的羊羔来?!
屋中众人吓了一跳,却见那小羊转了转身,竟是直冲向前。
羊羔虽小,横冲直撞时的力气也是十足。那端着珊瑚树的宫人一下没稳住,他手一滑,那株名贵的珊瑚树竟是“啪嚓”一声,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众人一时都呆住了。
司马衍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上三分。
他向那宫人狠狠地瞪去一眼,斥骂道,“没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