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北宁侯府,林歇虽然知道自己就这么走了,一定会惹来林渊的追问,却没想到林渊会这么低声下气。
这和她最开始想的不一样。
她知道北宁侯府会因为曾经的事情对她心怀愧疚,可她已经不在意了。
这种不在意不是心怀大度的原谅,而是释然后的割舍。
她也知道自己的遭遇错在自己隐瞒在先,若叫不认识她的人来评价,没准也会骂她一句矫情活该,可人总是会渴望能在不解释的情况下被亲人谅解,哪怕林歇表现的不在意,她心里也未尝不曾有过“哪怕自己什么都不说,只要如今表现得好,叔叔他们一定会接纳自己原谅自己”的想法。
所以一次又一次,林歇心里不是没有堆积下难过和失望。
那点情绪很小很少,却又如同夜间的萤火虫,盈盈闪烁,刺得人眼睛酸胀。
直到林歇割舍掉从小就存于心中的挂念,林歇整个人都轻松了,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就像她曾对夏衍说的那样,若人在这世上总要有人陪着才能走下去的话,那一个也就够了。
有夏衍,够了。
至于叔叔婶婶大哥安宁那边,只要她表现稍稍热切一些,想必他们的愧疚也会慢慢减退,时间一长,过往种种自然也就淡忘了。
等一切归零后,她就可以离开侯府,无论去哪,哪怕是解不了毒魂归黄泉,心里至少还能有夏衍这么一个牵挂。
可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林歇摇了摇头,把困扰都摇走后,问夏衍:“那你给他们回信了吗?”
夏衍:“当然回了,不然怎么叫他们查靖国公的下落。”
林歇问:“他们怎么说?”
夏衍却说:“你先问问我是怎么回的。”
林歇心底浮现些许不太妙的预感,但还是如他所愿,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的?”
夏衍:“我先回信给你叔叔,跟他说你在我这里,然后把靖国公的事情告诉他,他一直因为过去的事记恨靖国公,也怕靖国公再要害你,得了消息自然就不会再着急来北境找你。而是留在京城,调查靖国公的下落。”
“至于长夜军,我是在确定了靖国公还活着之后才回信,问他们是要陛下死,还是要陛下活。”
林歇眼皮一跳,夏衍这是在往长夜军最脆弱敏感的神经线上踩啊。
林歇,小心翼翼:“你只说了这一句?”
夏衍不是没见过林歇这副模样,可自从林歇能看见之后,林歇的一举一动都和以往有了些微的不同。
林歇不仅会仰着头,还会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夏衍,让夏衍心痒难耐顾不上正事,低头蹭了蹭林歇的鼻尖,又舔了舔林歇的唇缝,直到林歇用手抵着他的胸口催促,他才回道:“当然不是,我若只问这一句,恐怕京城里那些长夜军早就派了人来取我性命了。”
如今的长夜军分成了两拨,一波按着林歇的意思诈死逃脱,如今跟在林歇身边,听命于林歇,他们大多都是年纪与林歇相仿的年轻人。
还有一拨是林歇的前辈,他们对长夜军的规矩熟记到仿若刻进骨子里,宁可死也不愿离开皇帝陛下,至今还被困在皇城里。
林歇听后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你可别觉得他们武功不如你就小看他们,长夜军也是在我出现之后才开始直来直往地杀人,在我之前,他们杀人的手段可多了,哪怕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也是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夏衍:“我知道,所以我还告诉他们,我绝无弑君的念头,但只要靖国公活着一天,陛下的情况就只会比你还在时更加糟糕。你若还在,虽然会增加君臣之间的矛盾,但朝臣怕你,不敢有别的念头,如今你在他们眼中已经死了,陛下若再不收敛,这个皇位,他必然坐不长。新帝为了稳固朝纲,也绝不会留他性命。”
“这是‘死’路,活路就是,我们联手,我能保陛下不死,但陛下必须退位。”
林歇:“三叶……十三不会答应的。”
夏衍:“是啊,若能杀了靖国公,无需和我联手便能铲除祸害,那他们自然不会答应。”
林歇:“杀不了?”
夏衍:“你都杀不了他,你觉得何人能做到?”
“那十三她……”
“前日信到军中,她答应了。”
林歇摇头:“这不可能,他们不可能答应,那是皇位,长夜之主只能是皇帝——先皇任命的皇帝,长夜军绝不会容忍陛下与皇位分割。”
因为那简直就是在挑战他们长夜军历来的规矩,比丢下皇帝诈死逃跑还荒唐。
夏衍摸了摸林歇的头,因不想把刚弄好的头发弄乱,所以力道很轻:“若朝堂已然失去控制,陛下的皇权明日便会被颠覆,有这么一把刀悬在陛下颈上,他们想不答应也不行,这已经是最后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林歇微愣:“什么意思?难道整个朝堂,已经落入了靖国公的手中?”
北境远离京城,林歇能知道战况,却并不知道京城如今的形势。
夏衍摇头:“不是靖国公。”
林歇:“那是谁?”
夏衍:“君鹤阳。”
这是林歇怎么都想不到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林歇再一次呆住。
好半天才道:“怎么会是他?”
是啊,怎么会是他,可仔细想想,似乎也不难理解。
君鹤阳人脉极广,人又聪慧,若非康王太得陛下宠信有意低调,君鹤阳只怕早早就入了朝堂,混得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