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太子都不做声,等着皇帝来做决定。
他们此刻已经能确定,周明隽根本没了争斗之心。
也对,昭王妃现在已经有了身孕,他当然要照顾到妻子,此刻主动卸下身上的光环,再不招惹风波,是聪明的做法。
良久,崇宣帝终于发话了:“你是朕的儿子,是大禹的昭亲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至于你母亲,也该有属于她的身份。”崇宣帝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里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曲氏一族的安置,朕现在全权交给你。曲氏门人被暗害的事情,也由你来追查。只要你做好这件事情,朕自会为你母亲加封,稳定曲氏门人的心。”
这、这是同意了?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父子二人达成一致,心中的一颗大石不知该不该落下。
原本最为忌惮的周明隽,当真要这样退下?他为了生母舍贵妃这个母妃,等于在打贵妃当日为他出头的脸,难不成是因为他如今已经得了爵位,便要过河拆桥?
想到这里,皇后忍不住暗笑一下。
若真是如此,那周明隽自然有贵妃来对付了。
事已至此,皇帝不愿意再对这件事情过多的追究。
周明隽担下了重任,在离开皇宫之前,去了一趟贵妃的宫中,听说他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先在宫门口跪了下来。消息传到皇后的耳朵里,皇后越发觉得自己从前其实高看周明隽了。
他愚不可及,胆小如鼠,丝毫没有国君的高瞻远瞩,只在乎眼下的儿女情长,小意温存。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
孟云娴站在侯府的小楼上眺望京城街道的方向。
这里永远是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对百姓来说,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无论是从前的吴国,还是现在的禹国,百姓并不在乎谁做皇帝,他们只在乎,跟着哪个皇帝能过更好的日子。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的时候,绿琪来给孟云娴通报。
孟云娴心下一松,提着裙子就要往门口跑,田氏差点被吓的跪下,死活拉着她不许乱跑,周明隽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母女二人一个训斥一个撇嘴。
他微微一笑,走过去将孟云娴护住,聆听岳母大人的训斥。
孟光朝听到声音,也探出头来,见此一幕,不由得笑了。
周明隽将对曲氏门人被害的事情做彻底的追查,接下来的时间应当还会忙一阵子,所以他依然让孟云娴住在侯府,自己每日都来侯府陪她。
放眼整个皇室,嫁给了皇子,因为怀孕就能回娘家享福的皇妃,也只有孟家千金一个了。
贤妃和二皇子等人的事情很快被掀开。不仅是她们有谋害太子之罪,就连以刘充为首的刘氏族人,多年来大大小小犯的事儿都被查了出来,包括他们得贤妃的命令,暗中寻找当年被皇上和荣安侯保护下来的曲氏门人,进行追捕,追捕之后再套曲他们的本领,最后诛杀的事情,也被吴子与这个阵脚全乱的叛徒给曝了出来。
这些全部端上来,够他们喝上好几壶。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凡是在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宗族中狐假虎威犯些大小事儿再被压下来,根本是数见不鲜,就连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也未必全都清清白白,那些得了爵位的外戚,不一样在地方上耀武扬威无恶不作吗?
这摆明是有人一早盯上了刘氏,盯上了贤妃这条线,对症下药的去抓症结,这才让贤妃阖宫帆船之后,被打压的难以翻身。
因为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审理完所有的案子,将刘氏阖族定罪入狱,几乎用了小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的时间,曲昙桦从最初的防备,到最后的信任,对周明隽已经完全有了不同的看法。直到曲氏门人的冤屈和命案都得到了平凡之后,皇上亲自为曲梵音正了名,昭告天下,曲氏一脉最后的门主便是曲梵音,如今门主已去,由昭王殿下承袭母志,重新掌管曲氏门人。
等到圣旨这一日,周明隽将宝石盆景接到了王府,欲亲手将它送给曲昙桦。
“曲氏的巧技,本王只是略懂一二,与曲姑娘不可同日而语。有了这道圣旨,只要本王在一日,曲氏门人都不会受到任何的欺压,但若要真的让曲氏重新发扬光大,靠的不是本王,而是曲姑娘。”周明隽诚恳而认真,顿了顿,他淡淡一笑:“或许,本王该从王妃,称曲姑娘一声‘姐姐’。”
曲昙桦面露诧异,但又像是想明白了:“是那丫头告诉你的?”
周明隽笑着摇摇头:“云娴从不肯告诉我,她为何要让我苦苦等上三年才肯回京。可是看到大姐,看到大姐鬼斧神工的巧技时,我才从猜测,变成肯定。”
曲昙桦,便是孟云娴和霍家兄弟的大姐。
曲昙桦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这话,你说对了一半。不知霍老二可曾将信物交给殿下?”
周明隽从袖中摸出一对玉佩,是一对墨玉。
“这对墨玉,是我与云娴成亲之时,由岳父荣安侯与霍二哥分别相赠。若我没有猜错,这玉佩便是曲氏门主的信物。是我母亲一分为二,一份留给自己,一份留给了当时吴国剩下的曲氏门人。”
曲昙桦点点头:“不错。我原以为你是曲夫人的儿子,应当知道以你的身份,加上信物的号召,必能引来曲氏门人为你效力。没想到这东西到了你手上,竟是今日被我催出来的。”
周明隽苦笑了一下:“信物是死的,人心却是活的。我不认为,以大禹亲王的身份,有这个资格去让受尽苦难的曲氏门人为我效力。而这,应当也是姐姐的考验吧。”
无论云娴是因为什么原因和这些人成了结拜的兄妹,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认可的只有云娴,并没有他。云娴定然知道曲昙桦的身份,也知道曲氏门人遭遇的一切,所以她或许是为了救他们,或许是因为别的,一直耽误着没有回来。
而曲昙桦如他所说,并不信任他。之所以埋藏在羌国人的庇护中,又是送信物,又是出难题挑战,不过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一个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一心只想用曲氏门人的长处为自己牟利,巩固地位的人。
若是他得到门主信物时便急急地去寻找曲氏门人,意图控制他们,又或者在接到挑战时便不择手段的想赢,甚至毁掉母亲在世上最后的遗物,那么曲昙桦根本不会出现在大殿上,将吴子与指正出来。
曲昙桦已经对周明隽有了一些了解,此刻看到这个男人神情自若,从容有度,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小丫头即便拼了命的做那么多。
“你说的不错。我与小丫头打了赌,赌你到底值不值得她做这一切。”曲昙桦伸出手,却只拿走了信物的一半。
“当年曲夫人将信物一分为二,也是为了之后曲氏剩下的人能凭借这个信物得到庇护,殿下已经说了,如今我们想要安安逸逸的过好日子,就得靠着您的庇护,而曲氏一门真的要发扬光大,为大禹做出贡献,却要靠我。”
“我与殿下缺一不可,此为互助。我既与殿下合作,便代表我与小丫头的赌约,是我输了,此后,曲昙桦并所有的曲氏门人,只听殿下差遣。”
曲昙桦看了一眼那宝石盆景:“这是夫人留下的,我以为,当年夫人能凭一己之力做出这些,今以我多年的修习,只要多加钻研,未必不能青出于蓝,更胜夫人的宝石盆景。时间长短而已,我曲昙桦不争朝夕,这东西,殿下还是好生保管吧。”
周明隽并未追问孟云娴与曲昙桦之间的瓜葛,他唇角微微上扬,对着曲昙桦一拜:“多谢。”
“云娴的月份已经大了,是不是快要生了?”话题一转,曲昙桦的语调轻松起来。
谈到孟云娴,周明隽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温柔:“是,姐姐不妨在大禹多留些日子,若是能瞧见孩子出生,云娴定会十分高兴。”
曲昙桦望向一旁,语气不明:“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