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人里,总有自私自利者,也总有面临危机时,会不管不顾排除一切妨碍的人。尤其是看台越高处,就越是位高权重之人的席位,但这些人此时偏偏被堵在众人之后。
刘嘉煦眼看着那些侯府伯府里比自己地位低下之人,平日经常奉承讨好自己之人,全都跳下了看台,往安全之处跑去,自己与家人却被堵在高处,欲下不得。
他哪里还会把文玹方才喊的话放在心上,当即喝令侍从护卫向前开道,强行推开前面的桌椅与人,护卫淮安国公府的人往下逃,很快就冲到了下面一层。
有一就有二,见有人不守秩序,反而逃得更快,立即便有人仿效,而无序与不冷静就如恐慌一样急速传播开去,更多的人开始推挤前面的人,尖声呼喊着“快走!快让开!”而被推的人身不由己,也只能推着前面与身边的人,力量层层如波浪般向前推涌!
尽管文玹不断地喊着:“不要推挤!按秩序下!所有人都能下去!”
已经乱起来的人群却已经刹不住了,很快就有体弱者被倒下的桌椅绊倒,但后面的人不停往前挤,只能踩踏倒下的人,不然倒下的就会是自己了!!
惨呼不断响起,文玹喊得声嘶力竭,却没有丝毫作用!
孟裴眼见人群已经乱起来,下看台的速度反而变得缓慢,而疯狂的象群已经逼近看台,堵在后面的文玹姊弟与谢家人不可能赶在象群冲击看台前下来。
他喊了声“怀轩!”便离开前排,带着成然等十数名王府侍卫绕向看台南侧,同时朝看台上方招手呼喝:“阿玹!!”
文玹看向孟裴,见他比划的手势,便明白了,他是要她们从看台南侧跳下去,此时所有人都在向下挤,看台最高层反而空出来了。
谢蕴与单向彦也看懂了,当即与文玹姊弟一同奔向看台侧面。文玹探头看了看往下的高度,差不多有两三丈高,她与单向彦可以自己跳下去,但带着人就不行。而若是其他人往下跳,下方也只有成然这样的武学高手接着,才能既消去这高处坠下的冲力,自己又不受伤。
文瑜身子最轻,年纪也最小,文玹抓着他的手教他自我保护的动作:“三郎蹲下,双手抱紧自己的头。”
文瑜听话地蹲下,低头含胸,双手交握抱头,双肘夹紧头部两侧,闭上眼睛。
文玹叫了声:“成大人!”
成然气沉丹田,双足马步分开,向上举高双手,朝文玹示意自己准备好了。文玹将文瑜抱起,对准他怀中轻轻抛下。
成然稳稳接住文瑜,双臂顺势向下一沉,消去他下坠之势,然后转身,将他放在地上。立即便有王府侍卫过来,将文瑜抱开。
看着文瑜已经安全落地,文玹舒了口气,但她的眉头依旧紧皱,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成然像这样接人,体力与精神消耗十分之大,接不了几个就会筋疲力尽的。
这会儿功夫,孟裴带着人扯下选手休息彩棚顶上的棚布,数层叠在一起,五六名侍卫分别抓紧棚布边缘,在看台下张开,绷紧。
文玹不由佩服孟裴反应之快,回头就叫含莹往下跳。谢含莹虽然紧张,也知此时要分秒必争,咬了咬牙,像文瑜那样双肘夹紧头,对准棚布中央便跳了下去!
侍卫们接住了谢含莹,接着放低棚布,谢怀轩上前扶起她,将她带到一边去。
侍卫们再次拽紧棚布。文玹拉过文珏:“阿珏,下一个是你。”
突然“砰——!”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看台随之剧烈摇晃起来,看台上还未来得及下去的人群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文珏本就心慌害怕,剧烈摇晃中往下看了一眼后,更是脚软,带着哭音颤声道:“阿姊,我跳不动了。”
单向彦道了声:“得罪!”横抱起文珏,对准棚布中央就把她抛了下去。
文珏吓得长声尖叫,落入棚布中央后尖叫才戛然而止,却哭得更凶。谢怀轩过来扶起她,带她走到一边,与谢含莹站在一起。
“文小娘子。”单向彦转头看向文玹。文玹摇摇头:“这点高度我自己能跳下去,先让其他人下。”她看向谢蕴:“国公……”
谢蕴连连摆手:“我年纪大,活得够久了,你们先下去。”
文玹朝单向彦使了个眼色,又瞥了谢蕴一眼,单向彦明了地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架住谢蕴的胳膊,不等他反应过来,看准下方位置,将他推了下去。
谢蕴背朝后跌入棚布中央,成然急忙上前,扶起老国公。谢蕴抖着灰白的胡子连声叹气:“嗨……嗨……”也不知是被他们气得还是感动得!
此时有大理国与真腊等国的使团使者赶来,帮着一同救援。
孟裴见此举可行,且救援的人增多,便指挥其余侍卫与各国使者依样画葫芦,在看台下方再张开数张棚布,以轮流接人,加快速度。
在象群的连续撞击下,看台不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木料折断的声音不断响起。
单向彦回头,看向那一群脸色惨白,互相搀扶着才勉强在摇晃看台上站稳的女使:“好了!是自己跳,还是我扔你们下去?!”
女使们接二连三往下跳的时候,文玹攀上看台最高处,探头去望看台后侧。就见后方尘土飞扬,十数头大象乱糟糟地挤在看台下方。
疯狂的象群侧面,有骑马的官兵,手中拿着长杆,试图驱赶或引导象群往其他方向绕行。但象群似乎发狂一般,根本不听人指令。而后方还不断有大象甩着长鼻狂奔而来,疯狂地挤撞前方的大象,让其无法退开。
看台不断遭受撞击与推顶,吱嘎作响,几乎倾覆!
她牢牢抓住看台,环视周围去寻找父亲的身影,见他随着延兴帝,已经到了校场外围安全之处,心下稍定。再看本来紧随帝后的端王府众人却被乱奔的人流冲散,她只找见了端王与刘婧,却不见薛氏与孟韶,不由担心地皱起眉头。
她身在高处,视线在人群中迅速搜索,设法确认端王府众人的所在与安全,却被她瞧见了一张让她眼熟却又憎恨的面孔。
忽然她就明白过来了。
第185章
骚乱初起的时候, 薛氏牵着孟韶,孟炀护着薛氏,后面紧跟着刘婧, 在侍卫与女使的团团护卫下, 紧跟帝后一行人。
但眼看着到了看台最低一层时, 孟韶不知被什么杂物绊倒,拽得薛氏也险些摔倒, 孟韶哭了起来, 薛氏急忙回身,与女使一同扶起孟韶。孟炀也跟着回头, 却被身后的侍卫撞了一下, 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王爷恕罪!下官并非故意!”侍卫慌忙扶起端王。而这几名侍卫也是身不由己, 只因身后有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不往前走就要被别人撞倒踩在脚下。
孟炀试图回去接应妻女,却被人流阻住,身不由己渐渐与薛氏越离越远,但见她身边有数名王府侍卫与女使护着,孟韶也被侍卫抱起举高,不再有被踩踏危险, 他这才稍许安心, 却仍是不住回头张望, 确认薛氏与孟韶的安全。
但最后一次回头却不见了母女两人,孟炀心头一阵焦虑惊惧,只怕她们摔倒后被人踩伤, 他高呼:“阿茹!阿韶!”回去寻找。
他挤开人群逆向而行,身边侍卫被急于奔逃的人群冲撞,能跟上他的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身边只余两名侍卫了。还有一个慌慌张张的刘婧。
戚勇一步步接近孟炀,手移向腰间,握住了腰刀刀柄,狼一般嗜血的眼眸盯紧了眼前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