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仅存的一点点力量,用来握紧手中的匕首。匕首柄上滑腻腻的都是血,她用裙子把匕首柄上的血擦干净,铜狮头在幽暗的火光中闪闪发亮。
阿裴啊……
穿皮甲的汉子借着火光爬下来,另外还有三个人,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下来,却谨慎地保持着同样的距离靠近她。
阿裴啊……
她几乎想要放弃抵抗了, 他们不想她死, 只想抓活的, 否则丢几块石头下来,砸也把她砸下去了。
但她能想到的,他们想要生擒她的唯一目的, 只会是威胁父亲。
今天柳都监本是来请文成周去冶炼场的。她会代替父亲去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但将错就错,抓住她也能引出父亲,或是威胁他去做或是不做某些事。
如果不答应,什么折磨都有可能!也许还不如死了的好……
但她不想死啊!
阿裴啊……阿裴……
她把匕首反握,举到喉间,厉声喝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自尽了!!”
穿皮甲的汉子顿住了,匕首的尖端闪着寒芒,离雪白的颈项只有寸许距离。这么细的脖子,这么锋利的匕首,怕是一刀下去就会断成两截了!
但只是稍微一停顿,他又向她靠了过来,甚至还爬的更快了:“别犯傻,我们不会杀你的,你只要乖乖的,连动都不会动你一下。”另外三人也加快速度朝她爬过来。
她冷笑了一下,手一扬便向自己喉间刺去。
穿皮甲的汉子大喊了声:“抓住她!!”
离她右手最近的汉子朝她直扑过来,来不及攥住她的手,只能设法踢落她手中的匕首。然而她手中匕首突然转向,一下扎穿了他的脚掌,向上轻轻一划,半片小腿就如猪肉一般被削了下来!
那汉子惨嚎一声,抱着还剩一半的断腿向旁边滚开,满坡洒的都是他的血。
她再回头,穿皮甲的汉子已经扑近她身前,她握紧了匕首向他刺去!
但她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动作轻飘飘的。他轻易攥住她的右腕,向山壁上狠狠一砸。
手腕剧痛,匕首脱手,沿着斜坡滚落下去。
“死丫头!!要不是非抓活的不可,我早就弄死你了!”穿皮甲的汉子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他绝没料到为了抓个小丫头,竟会折损这么多手下,早知道一开始就该下狠手重伤她,只要人不死,就算报酬低些也行啊!如今真是做了蚀本买卖!
发髻被打散了,披在她侧脸上,脸颊发麻,口中有血腥味弥散开来。
阿裴啊……
阿裴……
上方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非常轻,但因为她右耳贴着山壁,听得真切。
阿裴?!
她眼睛亮了起来,却用惊恐的语调大声求饶起来:“我再也不敢了!别打我!别打我!”
披散的乌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穿皮甲的汉子看不见她眼中灼灼的光芒,闻声怒道:“死丫头鬼叫什么?!给我闭嘴!”扬手作势要抽她。
她立即闭嘴,好女不吃眼前亏,反正她已经喊过了,这样的狭缝声音上传,上面肯定能听到。
另外两名汉子,一个去替断了腿的同伴止血包扎伤处,还有一个正往下爬。穿皮甲的汉子瞧见了,不满地皱了皱眉:“你下去干什么?!回来!”
“那把匕首是宝刀,就这么掉了太可惜。”
“蠢材!捡什么刀啊,快上来!带货走了。”
“马上,马上就好了!”
穿皮甲的汉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文玹翻过身去,扭着她双手背在身后,用牛筋条捆起来。
上方有细小的土粒落下,穿皮甲的汉子猛然一惊,抬头,就见数道黑影从天而降。他心知不妙,急忙将文玹提起来挡在身前,用刀顶着她脖子:“都别动!不然我杀了她!”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仅存的两名手下已经被落下之人用武器指住了要害之处 。
然而,闻言来人身子一僵,骤然停住,俊秀的脸庞如罩寒霜,眸光更是犹如淬冰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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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裴与成然跟着栀子的足印追到一道斜坡附近,便瞧见了微弱的橙黄火光,映着蓝灰色的雪地,分外明显。
悄无声息地靠近过去,瞧见数十丈外三条彪形大汉立在一片灌木丛边,正向下方张望,微弱的火光便是从地下透出来的。另有两人望着周围警戒,神情十分警惕。
虽然没瞧见文玹,但这几个汉子总不会是在这里赏风景的。
成然做了几个手势,所有侍卫便散开了,不一会儿各有一双手出现在那两个望风的汉子背后,捂嘴,抹喉,把喉咙口仍噗噗冒着热血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风仍然刮着,呜呜作响,所有细微的声响都被湮没在如泣如诉的风声中。
另外三名汉子听见地下再次传来同伴的痛苦哀嚎,都不由心惊,低头只顾留意地缝下面的动静。直到有力的手掌捂上了自己的嘴,锋利的刀刃划开喉管,才惊觉螳螂捕蝉,黄雀却已经近在咫尺!而他们连报警讯的机会都没有了。
无声无息放倒地面上的五人之后。地下忽然传来她的叫喊声:“我再也不敢了!别打我!别打我!”
孟裴心骤然一松,她真的在这儿,她就在这下面!!
可是她被擒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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