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往后越发不可小瞧了。
刘氏在房中坐着,听着外头越发近了的吹打喜乐,她的一颗心也吊了起来。
想想也是好笑,她又不是第一次嫁人了,这心思怎么比当初头婚时还要七上八下的?
她想着陈长青今日该是什么样子,想着京城里陈家的府邸又是什么光景。
正在胡思乱想,身子忽然跌进了一个宽广且温暖的怀抱里,男人的气味儿将她淹没。
刘氏心中一紧,旋即明白过来这是谁,便又软了下来,只低低说了一声:“这不是胡闹?”
陈长青低笑了一声:“今儿是我的好日子,胡闹不胡闹,都是我说了算。”说着,抱起她,大步向外走去。
周围,起哄的哗笑声,如浪潮一般一**涌来。
陈长青不为所动,抱着刘氏大步向外走去。
刘氏顶着盖头,谁也瞧不见她那张红艳烫热的脸。
陈长青将她抱到大门外,送到了花轿里面。
易家放了一挂鞭炮,行过该有的礼节,迎亲队伍便就启程,还要赶着黄昏之前进城去。
易峋作为送嫁的人,今夜是注定回不来的。
秦春娇看着队伍远去,既挂心母亲就此嫁了,又念着易峋今夜不回,心中满是落寞。
迎亲队伍回到陈家府邸,观礼的宾客早在堂上等候了。
陈长青可是本朝第一大光棍,年近四旬尚未娶妻,本就是稀罕事一件。
这突然说要成亲,娶的却是一个乡下寡妇,京中朝野更是纳罕无比。
他这人不好结交,钢板直正,冷硬无情,却又身居要职,朝中许多人想拉关系,又没处下手,便赶着今儿来了。
大喜的日子前来道贺,你总不能拉长脸把人撵出去。
所以,这指挥使官邸里,也是宾客盈门,人满为患。
陈长青与刘氏,在堂上行了拜堂礼,新娘子便先入了洞房,陈长青还需得在堂上周旋招待客人。
他本不善这行当,易峋作为他女婿,就派上了用场。
易峋送嫁,按理说送到了就本当回去。但这时候天色已晚,城门也关了,他出不了城,就暂且住在了陈府。
他为人沉稳,言辞得当,举止有礼,今日一身衣装也很是不俗。
这些宾客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好奇,不知陈长青哪里寻来个年轻俊才,替他周旋招待。
拉了府中小厮偷偷问询,得知是他女婿,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原本,听说新娘子是个乡下寡妇,还生过一个女儿,这些贵人们肚子里都在发笑。但看了易峋的人物品格,这轻慢之心却收起了几分。再有人断续将那块匾额的故事讲出,又说京里各府邸追捧的茶油及面膏都出自这家生意,众人竟而叹服起陈长青眼光独到来了。
喜宴正当时,门外忽然报传:“太子妃娘娘前来道贺——!”
这一声进来,堂上那喧嚣之声陡然一静。
只听一阵裙子拖地的窸窣声响,一身着华服的窈窕丽人,被仆妇丫鬟簇拥着进来。
陈长青面色微沉,迎上前去,向这丽人微微躬身作揖,口中道:“臣娶一妇人,不期竟劳娘娘降临,有失远迎,望娘娘恕罪。”他口中说的恭敬,但语气却依然是冷淡如水。
这太子妃,便是那相府的长孙千金苏婉然。
苏婉然眸子轻转,在堂上一一扫过,又落在陈长青身上,淡淡一笑:“大人言重,大人今日大喜,太子殿下十分记挂,本该亲自前来,奈何朝政繁忙,便由妾身相代,大人勿怪。”说着,竟也不等陈长青答话,便吩咐下人将贺礼送上。
堂上众人瞧着,一共送了八只礼盒,虽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但料来不会是什么轻贱之物。
八只礼盒,足见太子重视。
陈长青眉毛微挑,直言道:“太子与娘娘厚爱,臣不敢当。这礼过于贵重,还望娘娘收回。”
堂上众人听着,不由各自倒抽了一口冷气。人人都知这陈长青是个无情无畏之人,但没想到他竟然敢当面驳了太子妃的颜面,这岂不就是驳了太子的颜面?
苏婉然倒也不恼,依旧浅笑着说道:“大人果然刚正不阿,太子殿下说的不错。”说着,竟不勉强,叫下人把礼又收了回去。
众人更是奇了,不知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苏婉然清丽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意,唇角虽是弯的,那眼睛里却是冷的,仿佛有一张精致的陶瓷面具扣在她的脸上,令人不适。
陈长青请她入花厅,那是女眷所在之处。
这苏婉然却道:“妾身可否,看看新娘子?”
陈长青心中不悦,本想拒绝,但听苏婉然又道:“大人已经拒了太子同妾身的贺礼,不至连这点点面子都不肯赏?”
本朝习俗,新娘在洞房之中,新郎未来之时,前来道贺的女眷是可以前往探视的,说些吉祥话,沾些喜气。若是有孕的妇人,又或者生养了几个孩子的,甚而还会被请进去,叫新娘子也沾沾这福气。
通常来说,主家都不会拒绝。就如人来贺喜你打出去一般,都是得罪人的事。
陈长青若是拒绝,一个大不敬就在后面。苏婉然是太子妃,还打着太子的旗子。
她没有强令陈长青收贺礼,这伏笔原来在这儿。
陈长青面色微沉,沉吟了一下,便吩咐下人引苏婉然过去。
横竖是在自己府上,又有这么多宾客,她一个女子,也做不出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