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 / 2)

韩老太君心事重重的,越是不让自己想,就越是去想自己大孙子凄惨的模样。她的手不受控制般紧紧地掐着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使着劲。

唐昀吃痛,一声不吭。

“昀哥儿,你说你大哥…”

“祖母,您积德行善,佛祖都看在眼里,他会保佑大哥的。”

“对,你说得没错。”韩老太君身体松懈一些,手指松开,“眼下正是积德的好时候,你等会赶紧,再去添一份香油钱。祖母相信,佛祖一定会保佑你大哥平安归来。”

唐昀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脸上全是孝顺担心的表情。他恭敬地答应着,眼睛却四处望着。待看到一位正在挑水的小和尚,眼神闪了闪。

小和尚背过身子,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脸,待他们走过,才继续手中的活。

寺后的木屋静立着,像是与世隔绝般。无人来扰,亦无人出去。里面空无一人,唯有那露台处的布幔被风吹得四下飘荡。

芳年经过这几日的思忖,终是接受自己是一味药的事实。

因为她这味药,死了那么多的妙龄少女,她一面憎那恶人为一己之欲作恶多端,一面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近几夜,她彻夜难眠,伏案抄写佛经。

她抄的是往生咒,抄给那些死去的亡魂,愿她们来世投个好人家,一生富贵安康。元翼陪着她,

夫妇二人一个研墨,一个静心抄写。

积德行善,莫以善小而不为。

她把出嫁前娘塞给她的银两都捐给寺中,这些钱财,若是她从前必不会悉数捐出。古人常说,女人无银钱傍身,难以安身立命。

而今,她觉得什么都是空的,唯有活着才是真实的。

此时,她正立在屋后的崖边,看着那雾气升腾,与山那边的云彩遥相呼应。明明是一幅好景,却令人唏嘘。

远离尘世,隐于山林,本该是天高云淡,岁月静好的日子。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现在,她才知道,为何要重活一世。因为要揭开前世被掩埋的秘密,要让自己看得明明白白。

她黯然着,仿佛还是那个暮年的妇人,老态龙钟,静如止水。

小路的那头,走过来的男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虽然她背着身子,瞧不见面容。但仅从她微垂的肩头与略佝偻的身体,他能感觉到她的悲伤。

明明是一位妙龄女子,哪里来的暮气沉沉?

“怎么一人跑出来?”他轻轻立在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近山与远处的云彩。

“王爷,我很担心…国师此人,神龙见尾不见首,太过深不可测。要是被他发现,恐怕凶多吉少,万一…”

“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万一,本王会护住你的。”

他说得平淡,她侧过头,看到他的脸,突然就笑了。这一世不是前世,她不再是惶惶然的独身老妇。

“我相信王爷。要是你想全力以赴做些什么,就把我送到崖底。”她说完,低头看着被雾气遮挡的深渊,心里豁然开朗。

“好。”

眼见着日头西沉,落到山的那边。寒风乍起,没了之间的那点温暖。她裹紧斗篷,仰脸看着他,

“王爷,我们回去吧。”

男人执起她的手,一前一后拖牵着往回走。

木屋里,不知何时多了好几只大箱子。她一瞧,正是自己的东西。暗想着他看着冷冷的,倒还是个心思细腻的,什么都想在她的前头。

看样子,他们要在这里住上不止一年半载。她挑出一半,分开放着。趁夜,元翼往返几趟,把东西送到崖底。

第二天,他一早就离开屋子,不知去了哪里。

留在木屋的芳年静心抄着佛经,突然不知想起些什么,打开衣橱,翻看着男人的衣服。白色的弃之一边,在黑色衣袍中挑选。选了一件窄袖的款式,取出来。

她把衣服在身上比划两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身材。找出一块棉布,拿剪子绞成布条。脱掉自己的外衣,仅着中衣,用布条缠了几圈。

试着吸气,觉得勒得不舒服,松了松,再套上他的衣服。男人的衣服于她而言,太过宽大。袖子处挽了几下,勉强可以,但下摆拖在地上,实在是不雅。

最为重要的是,胸前依旧鼓鼓的,傻子都能看出她是个女子。

她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若是身材四肢再粗壮些,与前胸持平,或许能瞒过去。想着在肩腰处垫些东西,再一看,就没那么明显。

用手比了比衣服的长短,脱下来拿起剪子就把袖子和下摆各裁一大截。把裁好的衣服在身上比量,觉得应该差不多。腰身什么的都不收,里面垫东西,仅取出针线把边缝合就行。

约过了一个时辰,衣服弄好,她重新换上。

这下长短差不多,又做了几个垫子,分别垫在肩腰两处。

坐在镜子前,把发髻散开,梳一个男子的发式。瞧着样子有些像,但脸太过白嫩,容易让人怀疑。她想着,若是在妆容上做些手脚,不知会不会好些?

她拿起螺黛,开始描眉。描来描去,看着都是女子的眉形。

元翼进来时,就见她穿着他的袍子坐在那里,不伦不类的样子。他眼睛先是一眯,继而轻扬嘴角,露出笑意。

他走到她的身边,夺过她手中的螺黛,在她原有的眉形再修改,很快那剑眉衬得她整个人都变得英气,眉眼间极似那老五。

随着她站起身来,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眉眼微凝。

女子扮成男子,本就显得骨架小。她在衣服里不知垫了什么,身形看着还行,头却与身子不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