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妆,连她自己都认不出镜子中的人,明艳的五官,神色坚毅,美得不可方物。
出了门,那太监眼睛一亮,挑着眉,得意于自己的好眼光。
芳年不看他,目不斜视地出了玄机院。
安总管候在府门外,亲自送她上马车,在她耳边吐两字,“淑妃。”
芳年垂着眸子,钻进了车厢。思量着他的话,应该是让她有什么事找淑妃。她心里有了些底气,端坐着。
一路到了宫门口,三喜四喜是不能入宫的,仅是那太监领她入宫。
那太监轻佻地朝她伸手,要来拉她,“七王妃,请随奴才走吧。”
她一避,“劳烦公公前面带路。”
那太监讪笑一下,并不以为意。这女人,装得再高贵,总有落到他手里的一天。他也不急,美人儿他见多了,没什么稀罕的。
芳年低着头,跟着他一路往里走。听到有人不时地向他问安,心知这太监在宫里的地位不低,心里越发的不好。
要是这样一个放肆无礼的太监得势,可想而知,宫里是什么光景。
越往里走,越觉得荒唐,竟有宫女贴上来,朝那太监撒娇,言语极为轻佻。几女之间,隐有争风吃醋之疑,令人好生纳罕。
沿路宫女和太监们的嬉笑声随处可闻,不避旁人。她曾听过宫里有对食一说,但历朝历代都是极少的。且此事毕竟不是常伦,宫女太监们都尽力捂着,生怕主子们知道。这样明目张胆的,闻所未闻。
“七王妃,你说说,宫里的日子是不是比七王府快活多了。”那太监得意万分地笑着,与她走得并肩。
“公公说得极,宫里是天子宫殿,哪里是宫外的任何一个府邸能比的。”
“…哈,七王妃揣着明白装糊涂,咱家说的可不是那个。罢了,咱家想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朝她飞了一个眼,神态猥琐。
芳年强压着心头的恶心之感,不搭他这话。
那太监把她领到一处宫殿前,“七王妃,这就是玉妃娘娘的挽翠宫了。若是将来王妃您有事相求,尽管来找咱家。咱家姓古,你一说别人便知。”
他边说着,边斜眼瞄着她的身子。
“多谢公公。”
芳年看也不看他,正要走进挽翠宫,就见前面小路上走来一位宫妃。
左右簇拥着十多位宫人,她一身丹色的衣裙,梳着元宝髻,妆容精致,看年纪约有三十来岁。五官清柔,温婉含情。
“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那太监弯着腰,恭敬无比。
原来这就是淑妃,芳年暗自松口气。人说相由心生,看淑妃的面相,还有她与十王妃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人。
“淑妃娘娘。”芳年打着招呼。
淑妃一笑,“本宫听人说玉妃妹妹今日求陛下召七王妃进宫,想必你就是七王妃吧。”
“正是,前次听十弟妹提起过娘娘,还惋惜着不知何时能见到娘娘。今日赶了巧,有幸得见,娘娘果然如十弟妹说的一般,佛心慈面,高义薄云。”
“她小孩子心性,对人真性情,她能与七王妃你相谈融洽,也是有缘。”淑妃说着,转身那太监,“古公公,你自去忙吧。”
古公公扫了芳年一眼,退了下去。
“正巧,本宫有事寻玉妃妹妹,七王妃就与本宫一起进去吧。”
淑妃好意相帮,芳年哪有不应的道理,随她一起进了挽翠宫。
挽翠宫内,成玉乔靠在锦榻上,先是垂着眼睛。待听见外面的宫女向淑妃请安,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微微福一下身,向淑妃见礼。
至于芳年,对着成玉乔,不过是略福了福身。
成玉乔白裙高髻,一段时间未见,眉宇间的傲气更浓。竟是全受了芳年的礼,并且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淑妃姐姐请坐。”成玉乔招呼淑妃就坐,把芳年晾在一边。
芳年低着头,只觉得好笑。明刀亮剑她不怕,成玉乔不耍坏心眼,光是在明面上冷落折辱她,倒是不足为惧。
“七王妃也坐吧。”淑妃淡笑着,不看成玉乔变了的脸色。
芳年不推让,坐在淑妃的下首。
她是七王妃,又不是普通的命妇,在宫妃前坐着并不失礼。
“七王妃,听说昨日陛下和本宫亲自挑选的秀女们被你们送人了,不知是王爷的主意,还是七王妃你善妒不容人?”成玉乔早就憋着劲,要给芳年好看。正好有现成的理由,私自处置陛下赏赐的美人,理应问罪。
“玉妃娘娘误会臣妇了,陛下深明大义,友爱兄弟,体恤朝臣,故将有福气的秀女们赐下。但王爷性子冷,不喜生人,恰巧十王爷府上人手不够。臣妇想着,兄友弟恭,陛下就是听到王爷将人送给了十王爷,只会欣慰,娘娘您说是吗?”
成玉乔颇有深意地笑着,转向托着杯子,滴水未沾的淑妃,“淑妃姐姐你看,七王妃长了一张巧嘴。”
“依本宫看,七王妃言之有理。陛下对两位王爷亲子一般,事事都盼着他们好。七王爷疼爱幼弟,把秀女们让给十王爷,陛下知道,只会高兴,哪会怪罪。玉妃妹妹说得没错,七王妃不仅有张巧嘴,这面相看也是有福气的,是旺夫之相。”
淑妃的话一落,成玉乔脸上的笑意敛去,寒霜覆面。
她进宫之时,淑妃断言她是搅家精。怎么轮到傅芳年,淑妃的口中全是好话。什么国师的弟子,信口开河,满嘴胡吣。
可是这话她不敢说,国师是谁,便是仅得他指点一二的人,旁人都不敢置疑半句。
淑妃像是没看到她丕变的脸,侧着头笑看着芳年,“七王妃平日里爱做些什么?”
“府里无事,没什么要做的,不外乎吃吃睡睡。”
“能吃能睡就是福气,本宫想如你一般,无奈宫中太过热闹,常不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