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奇怪,还应道:“正是,明日五月节,大公子可有安排?我去办。”
“没什么……今年好歹有糯米了,吩咐下去,多包些粽子,让将士们好好过个节。”
言罢,拂身而去,径直走回营中主帐。
到架子前看了看,有意无意抽出一本《朱子家训》,又拿了本空册子,坐到长案后,研墨提笔,在册子上写起来。
貌似抄录,但只是任由书摊在那里,根本没去看一眼。
但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显然那家训中的内容早已烂熟于胸。
像是许久没这么静心做过一件事,他双眸澄澈,俨然已经沉浸其中,可拿笔的手却越来越用力,仿佛捏攥的不是笔,而是篆刀,一笔一画都像在制版刻印。
这种写法,字难免便有些走样。
他没有停手,一直就这么写着,到后来反反复复就那几句——守我之分者,礼也;听我之命者,天也。人能如是,天必相之。
蓦然间,那支笔终于吃不住劲,“喀”的一声断成两截。
他怔了下,微蹙的眉和眼中那一丝戾色霎时间都归于平静,鼻中轻叹,搁手起身,走过去负手站在窗边。
月还未尽,不知是什么时辰。
风却清新,仿佛能平息心中的浮躁。
狄烻索性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直到东方渐渐泛起浅白。
然而那丝躁动并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五月节,军中难得休憩,没有军号兆晨。
他索性也不出声叫,整一整衣袍,自己出去牵了马,悄悄出营。
一路向东,远远望见洛城,再折转向南。
天早已大亮,红日高升,万里无云,还真是个好天气。
一盏茶的工夫,他策马奔上山崖。
垂眸俯望,坡下的谷地间是绿海般的草场,数不清的马儿散布其间。
而在近处,一个纤柔婀娜的人影正坐在略显粗陋的草棚里,身上的衣裙是丁香茉莉般的淡紫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们一路的支持,不知不觉已经写近十万字了,下一章入v(星期天开始倒v),v后日更走起拿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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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向道相思
日头渐高, 不知不觉已爬过了山巅, 阳光从半空里没遮没拦地倾泻到草亭内。
谢樱时被晒得有些目眩, 白皙光致的额头上也微微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挪着身子又往亭檐下坐了坐,一边拿团扇扇凉, 一边抬手搭在眼前,朝对面大路上张望。
远远瞧见的还是那几株歪脖子胡杨,赤红的树叶映日生辉,却仍不见狄烻的影子。
这会子辰时该已过了吧?
她偏了偏唇,在肚里估摸着,眼中微露焦色。
兴许是还有要紧的军务交代,又或者人在城外的营寨里,骑马赶来差不多也得一个时辰。
不过, 现下时候尚早,她倒也并不如何着急。
转眸瞥向一旁,花梨木的小冰鉴和三层六格的描金螺钿提盒安静的呆在那里, 连同里面精心预备好的菜肴、糕点、冰酪也像在陪着她发呆似的, 反倒衬得那张小稍弓有些格格不入。
其实也难怪, 今天约他在这里相见, 本就存着别的心思,说想学射术不过是个为免各自尴尬的由头而已。
他心里定然也清楚得很。
谢樱时心里揣着几分忐忑,又忍不住暗怀期待, 那抹笑不自禁地就在唇角漾开。
不经意间,一声轻响划过耳畔,有什么东西隔裙掉在腿上, 又顺势滑落在地。
谢樱时诧异地垂眸去看,见那竟是一串月珠流苏。
她不由一愣,赶忙伸手去摸头鬓,插在边上的那只步摇下果然空空荡荡,没有了坠饰!
好端端的,又无人刻意摆弄,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掉了呢?
她蹙眉俯身拾起那串月珠流苏检看,勾缝上果然是断口。
少了坠子,步摇也就废了,现下又没有地方修去,可怎么好?
她啧声叹着气,索性也不带了,忿忿地伸手去拔。
或许是郁闷之际力气用得太大,簪头刚一抽离,旁边的鬓发就倏然散开了,连本来立在头顶,稳如泰山的飞仙双鬟也歪了半边。
谢樱时全然没料到会因小失大,殃及池鱼.
更糟糕的是,身边此刻没有镜子,白费了好半天工夫,怎么理也没理出个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