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多想当即骑着马往东临街那所宅院去了,到了地方一进门就是一愣,院里的下人出出进进搬着东西,负责采买的管事更是带人添置了不少家具器物回来。
莫非督主突然住腻了厂督府想换个环境?只是这宅子太过粗陋也称不上督主的身份啊!
顾劲叫住一旁忙碌的管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督主要搬过来?”
管事连忙行礼:“统领大人,督主让奴才把这偏院收拾出来给秦家老夫人、公子和娘子住。”
顾劲听完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叫管事又重复了一遍,才确信这事是真的。直到站在孟长安的书房门口,他才收敛了自己震惊的表情。
他进去时,孟长安正端着一方精美的砚台赏玩,只是视线却没落在手里那方紫金砚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督主,您找属下?”顾劲的声音拉回了孟长安飘远的思绪。
“你来的正好,今日皇上突然下旨发落秦翰,为何本督事先没得到任何消息?”
孟长安扔下手上的紫金砚,砚台磕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劲低头答道:“回督主,这件事属下也刚刚得知,据说是因为三皇子和太子同时去找皇上说秦翰的事,还在皇上面前吵了起来,差点大打出手,才让皇上迁怒于秦翰,立刻发落了他。”
“太子去给秦翰求情了?”
得到顾劲肯定的回答,孟长安的手往桌案上重重一拍,冷声道:“愚蠢至极!”
顾劲看着孟长安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气惊讶不已,秦翰获罪,为何督主那么生气?此事实在怪异得很,还没等他想明白,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督主,秦娘子醒了。”
孟长安带着薄怒的脸色缓和过来,立刻起身走了出去,顾劲则愣在原地,被开门那一瞬间的冷风一吹才回过神。
秦娘子?这么晚了还在他们督主的住处?
他好奇地跟上孟长安,最终跟到了他的卧房门外,与同样一脸惊愕的德喜大眼瞪小眼。
德喜刚刚跟醒来的秦绵说他们督主有事要处理可能会稍晚些到,可谁知下人刚过去传了话,督主就过来了……
“督主,秦娘子已经起身了,在里头等着您呢。”德喜说完,见孟长安果然眉心一拧,神情不悦的样子,顿时低下头掩饰嘴边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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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绵醒来后得知孟长安把继母和弟妹安置在他的私宅里,心情十分复杂。孟长安能助她拿回曹氏的嫁妆,已经是她计划中最好的结果。原本她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她的算计一旦被他识破,以他的脾气必然不会轻轻放过。
可是不成想他所做的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这让秦绵有些良心难安,毕竟从一开始她就在利用他,算计他。
房门从外打开的声响打断了秦绵的思绪,孟长安身上还穿着上午那身靛青色刺绣长袍,许是外面太冷,他身上也带了一丝寒气。
秦绵连忙站起身,刚想行礼就因为伤寒未愈身子虚弱不小心晃了一下,那股眩晕的感觉过去,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半个身子倚在孟长安怀里,举止十分亲密。
一直跟在孟长安身后的顾劲和德喜见状立刻动作一致地转过身,仰头看着屋顶。
秦绵俏脸微红,立时往后退了两步,向孟长安行礼道:“妾身无状,督主恕罪。”
怀里温软的身躯一离开,孟长安本来已经缓和的神色顿时一冷。
“身子还没好全,你起来做什么?”
他语气虽冷,却夹杂着关心,秦绵听了不禁心中一暖。
“妾身知错了。”她小声地认着错,声音轻轻软软地,让孟长安脸上的冷意为之一缓。
“你有话对本督说?”
“妾身是想跟督主道谢,今日邀请督主到府上本来是想向督主致谢的。没想到碰上秦府遭难,督主施以援手,让妾身的家人有了安身之所,不至于流落街头,还为妾身保下了母亲的嫁妆,您的恩德,妾身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秦绵说完便想向孟长安屈身行礼,却被他冷声呵止:“站着。”
“得了本督这么大的恩惠,行个礼就算完了?”
秦绵怯怯地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督主的恩德,妾身万死难报。”
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却让孟长安的脸色沉了下去。眼前闪过秦绵今日差点命丧刀下的场景,那种窒息的恐慌,他多年前在孟母被勇恩伯庶子纵马踩死的时候感受过。在为昭昌帝挡下刺客杀招的时候也感受过。
死这个字,是孟长安的禁忌,即使他杀人无数。
“你口口声声想活,却又这般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孟长安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森然的笑挂在脸上,秦绵脸色苍白,有些不知所措。
“德喜,叫人把那屏风搬过来。”
片刻之后,下人们抬着屏风进来,放在了孟长安面前。
“你觉得这屏风很珍贵?珍贵到值得拿命去抵?”孟长安的嘴角勾起嘲弄的笑,眼神冷冷地睇着秦绵,等着她的回答。
秦绵慌了神,心中七上八下的又不敢不回答,只得轻声道:“这扇屏风是您母亲留下的,世间绝无仅有,当然珍贵无比,妾身当时只顾慌乱未及细想就冲了上去。”
秦绵不敢说实话,她其实早就瞧见了孟长安在门外,心中已经有把握会被救下,才会上前去挡。
孟长安听了她的解释却更加生气了,他几步走到顾劲面前,在她惊恐的视线下一把抽走了顾劲手上的刀,刀尖直直地指向她,目光森寒地道:“你想知道刀割在身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秦绵看着他提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背上冷汗直冒,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孟长安走到她身前,手上握着刀径直朝她劈过来,秦绵只来得及紧闭双眼。
一声绢帛破裂的“刺啦”声在耳边响起,秦绵愕然睁开眼,只见身侧那幅美轮美奂的山水图已经一分为二,连绵的山川和奔腾的江水被撕裂开来,断口整齐,但就算重新绣制,也不是当年的那一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