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现在我们喀尔喀蒙古不仅失去了先祖的荣耀,连活路都已经没了!”
巴勒达尔的语调转为悲怆,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情感。
“大清抛弃了我们,汉人侵入我们的家园,要夺占我们的牧场,抢走我们的牛羊。他们还要屠杀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女,报复我们五百年前对他们所做的一切!”
“今天,我们在这里战斗,已经不是在为祖先的荣耀!我们是为活命而战!如果我们失败了,失去的不止是荣耀,不止是勇士的生命,而是整个喀尔喀蒙古!如果我们失败了,喀尔喀蒙古,不管是扎萨克图汗部、土谢图汗部还是车臣汗部……”
巴勒达尔扫视场中各部参领佐领,注意到了策棱和多伦扎布的存在,他补充道:“或者是三音诺颜部……”
听着巴勒达尔骤然拔高了语调,高呼:“全都要灭亡!”一身蒙人打扮,裹着着斗篷的切尔雷赫歪了歪嘴角。
“活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要有广阔的疆域,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没了活路而发出悲哀而无力的呼喊。很可惜,在你们的背后是俄罗斯,所以你们喀尔喀蒙古人,就只能去跟汉人争活路。”
切尔雷赫的感慨自语被如潮呐喊盖住,巴勒达尔没必要说更多,所有人都明白了,不胜就没了活路。
“喀尔喀三部的活路,跟我们三音诺颜这样的小部族的活路是一回事吗?汗王的活路,跟我这种人的活路是一回事吗?”
人群外,三音诺颜部首领策棱冷冷笑着,身边一个喇嘛温和地笑着。
满腔充斥着悲情的蒙古人终于在陌生的作战方式下,也爆发出了传统的战斗热情。接下来的十来天,蒙古人以两千来具尸体的惨重代价,终于将围困线压缩到了城墙七八十丈以下。
在这个距离上,他们已经能借短促的火力掩护,开始填埋护城沟堑,甚至抽冷子用云梯发动突袭。尽管靠着飞天炮、手榴弹以及神射手的冷枪,应付这种攻击不算吃力。但再度接手伤亡统计的曹沾,也不得不又一次拨起了压在心底的算盘。
将近一个月,居延堡已经阵亡一百四十六人,重伤二百零三人,轻伤员都已经不统计了,只要还能持枪射击的,都得上岗。以现在每天死伤已达三十人的速度,最多再守一个月。
检查城防时,曹沾还因城墙裂口无数,似乎下一刻就要全面崩塌的情况而忧虑不已。终究是仓促而建的军堡啊,计划中的外围防线都没建好,蒙古人就打过来了,而且还有罗刹人指点。希望援军能料敌从宽,而不是料己从宽,早发援兵吧。
十一月十曰,蒙古人的炮火忽然集中在了东南面城墙,曹沾惊住了。
“总结这一个月的战斗,我发现中国人在这一面的阻击最有力,高塔上的大炮在这一面的炮火压制速度也最快,我相信,他们在这一面有防御缺陷。”
在大北方战役中参加过芬兰之战的切尔雷赫,终于发现了居延堡的弱点,已经打红了眼的巴勒达尔亲自上阵指挥,驱策火枪兵连续冲击。而切尔雷赫也终于得了汗王首肯,直接指挥火炮进行远程轰击。
“该死的罗刹人,等抓到了他们,一定要割了他们的蛋蛋下酒!”
杨继远黑着脸诅咒着,亲自上到东南角楼指挥火力反击。
“对了,你就没写份遗书,留下信物?”
代去病跟着杨继远去了,行前忽然问了曹沾这么一句。
曹沾拍拍脑袋,还真忘了,虽说不怎么当真,但作总比不作好吧,他匆匆把自己的一份手稿塞给代去病,那是他闲时舞文弄墨的一些东西,藏着的一些词句,该只有表妹明白。
等代去病的身影消失在角楼里,曹沾才明白过来,妈的,被骗了,这家伙怎么不把遗书信物留给他?
朝角楼伸手,中指刚刚比划出来,一阵天摇地动,角楼上半截轰然垮塌。
“代去病……杨指挥……”
曹沾两眼发直,手一直僵在空中,怎么也不相信,上司和同僚,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战殁。
东湾堡,内外旌旗招展,营帐如海,桂真急急找到彭世涵:“哨骑报说,前曰居延堡一处角楼垮塌,两个时辰里,指挥旗、副指挥旗,翼长旗相继落下,之后升起的是副翼旗!”
彭世涵点头,他已收到军报:“官长死伤这么严重,只能说是老天爷无眼……有罗刹人帮着指挥,加上火炮,打到这份上也不意外。”
在部下面前已绝少焦躁的桂真,此刻却急得要跳脚:“杨继远不在了,我不担心,任何一个翼长在,我都心里有底,可他妈的一个指挥,一个副指挥,四个翼长居然全都没了!居延堡的守将现在不过是小小骑尉!都统制,咱们是不是先出动骑兵,缓解一下居延堡的压力?”
彭世涵摇头:“王不死那还需要时间,后路没堵住,现在动就是打草惊蛇。”
桂真咬牙:“可居延堡要丢了怎么办?”
彭世涵反问:“居延堡城墙塌了么?炮火被压住了么?蒙古人已在大举蚁附攻城了么?”
桂真摇头,哨探连城中旗帜都看得一清二楚,真要有彭世涵所说的这些状况,早就报上来了。
彭世涵耸肩:“那还担心什么?”
桂真楞了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