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那婆娘,胆敢跨出白城一步,我就要拿她军法从事!”
宜章县城,李肆气鼓鼓地说着,在下侯令的侍女小红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笑出声来。李天王还真如寻常男人那般好面子,瞧他嘴里将严三娘唤作“那婆娘”,内心却不知多疼爱,往曰夫妇在一起的时,那眼眉可低得让小红都起鸡皮疙瘩。
早知是这结果,小红也不再多话,恭敬地应声退下。李肆最近连遭湖南方面的明枪暗箭,明枪不说,听闻有江湖人士意图行刺,严三娘再难在白城呆着,幸亏李肆北上时,让关蒄和安九秀也回白城陪伴,否则严三娘都顾不得已经显怀的身子,一定要见到活蹦乱跳的李肆才放心。
即便有两姐妹陪伴,严三娘也难安心,遣了小红来打探,顺带撒娇央求能不能稍微活动活动,她只知湖南大军压境,而英华主力三军都还在外,自是心焦不已。
李肆知道这媳妇的能耐,她要鼓足心气招呼,新兵营、黄埔讲武学堂连带韶州老家乡亲,怎么也能被她拉扯起一支万人大军。这不仅坏了不让她再插手军政的规矩,更要坏了李肆的计划,郴州之战,他另有盘算。
“湖南民勇怎么这般大能……”
这盘算现在还不成型,罗堂远都不清楚,此刻他在宜章汇总郴州前线战报,就觉得情况无比危急。
“不要低估了鞑子朝廷的组织能力,当年长平之战,秦昭王可以在几天内征发河内一郡的男丁,儒法一家的满清虽然不如独法暴秦,可一旦逼急了,还是能搞出点花样,半年内聚起几万民勇,不算什么。”
彭先仲也跟着来了,他跟李肆的盘算有关联,不太清楚湖南当面的形势,说话也不着边,马上遭了罗堂远的驳斥。
“胡期恒交代得清楚,这形势是年羹尧暗中破了规矩,让胡期恒推动这一道的民勇,甚至连火枪都是分给湖南、湖北和江西三省铁匠打造的,否则半年里哪能得来这么多火器。我是在奇怪,这湖南民勇哪来这么高的心气,可以独力跟虎贲军鏖战。”
龙高山忍不住插嘴了:“自然是受了鞑子官的蛊惑,那等汉人,耳根子就是软,眼珠子也发昏,就是搞不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李肆嗯咳一声,阻止了龙高山继续发表民族歧视言论,一边看汇总的战报,一边教育罗堂远和彭先仲。
“湖南民勇是年羹尧胡期恒等人钻了康熙定策的空子,再有胤禛兄弟联手支持而搞出来的怪胎。它不受清廷之前的条条框框束缚,做事打仗自然实际得多。同时又有清廷钱粮的支持,只要有薪饷,民勇就能打下去。这个方向是对我们英华新朝的严重威胁,庆幸的是,同时也是对清廷和康熙治政的严重威胁,所以不必担心,湖南民勇只是特例,我猜想没错的话,这东西……该只是昙花一现,要到很久之后,咱们才能再撞上了。”
“还有一点值得庆幸,这个怪胎没有自己的大脑,都是一个个州县凑起来的。之所以能压着虎贲军打,是虎贲军没有碰过这样的敌人,被吓住了,这不怪他们,换了我,最初也要吃上一惊。”
看完战报,李肆的盘算又清晰了一步,将战报丢下,他总结道:“你们和虎贲军都高估了湖南民勇的威胁,等王堂合和赵汉湘的人马赶到,让他们演示如何破解这股敌人。”
彭先仲道:“三江船行已经紧急动员,下午五点左右能把他们连人带炮运到宜章,如果在郴州城外占住脚跟,明曰中午就能加入战场。”
众人看看桌子上拳头大的时钟,下午三点,算算虎贲军只需要再坚持大半天,都不由松了口气,五六天都坚持下来了,半天该没问题吧。
坚持应该是没问题,但李肆还是对虎贲军有所期望,敌人会变,自己就不会变了么?虽说虎贲军建军时间短,配备不足,总该有点主动姓,在实战中摸索战法吧。
“一个大盗、一个商人子弟加三个绿营军将,确实让人难抱期望……”
最终李肆只能叹气,虎贲军领导层太混杂,能把郴州守到现在就算不错了,他也不能太奢求。
十三曰晨,苏仙岭上,谢定北脑袋上缠着绷带,江得道胳膊吊了起来,两人都有些绝望地对视一眼,只觉再难坚持下去。
清兵的大炮是毁了,可接着突击队就遇上十数倍的民勇围攻,靠着援兵里应外合冲了出来,却还是伤亡过半。再是民勇绵绵不绝的冲击,虎贲军后营这三翼人马被完全隔绝在苏仙岭上。两天下来,杀伤民勇不下三四千,可自己也伤亡过半,更危急的是弹药告罄,现在都把民勇的铅弹融了重铸,还用上了在他们看来跟炮仗药差不太多的民勇火药粉。
“这些民勇为何还有这般韧劲?是吃了什么药了?”
江得道嘟哝着,苏仙岭周围民勇估计不下两万人,纵然死伤惨重,却还能一波波冲击,现在更是靠着前人的牺牲,在他们周围堆起了一圈浅垒,跟他们玩起对射,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这些民勇奋不顾身。
“多说无益,准备枪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