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雪和宁少卿住的院子,是宁少卿从前住的地方——紫竹宛,取紫气东来的吉祥之意。
紫竹宛就在宁少卿办公的主院不远,但是离内院的内厅却有一段距离。并排坐在敞开的坐撵之中,东方一片红昏,朝阳冉冉升起。
陌千雪这才借着光,仔细的打量宁少卿。
宁少卿今天也是一身红衣,一如既往的温润,猛一看多了份喜庆,多了份热情。
细看之下,眼底却有些青黑之色,显然是没睡好。
当下有些心疼。
自从宁少卿体内的寒毒解了之后,她再没有看到他眼下出现过青黑之色。
从前从王家村回来的时候,也是几天未睡,可是他精力依然充沛。
想必昨晚他一夜未睡,又耗费了诸多真气,才会如此的吧。
心头涌出一股酸涩,陌千雪轻声道,“对不起!”
宁少卿并不看她,手微用力一握,“你我不用说这些。”
自己的男人自己疼!宁少卿不在意,陌千雪却想着今天等敬完了茶,一定要为他炖个汤,好好的补补元气。
一路之间,长廊、九曲桥、林阴小道皆有,坐撵行走其中,却是又快又稳,可见抬撵的家丁并不是普通的下人,身上都是有些功夫的。
很快就到了宁家大院的主厅。
宁少卿放开陌千雪的手,从一边下了撵,脸上的温润之色早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的漠然。
孙嬷嬷和止睛也将陌千雪从坐撵的另一边扶了下来。
宁少卿走在前,孙嬷嬷和止睛扶着陌千雪走在后,一步一步迈入厅堂。
厅很大,此时却也显得有些拥挤。
放眼望去,里面或坐或站,足有几十人,看装束,基本都主子。
仆从只有老夫人的身后站着一个老仆迟嬷嬷和场子上负责茶水的几个丫头。厅堂很大,刚入其内三尺处,止睛就放开了扶着陌千雪的手,以退姿站回到了门边。
宁少卿的脚步未停,陌千雪紧跟其后也不曾因为止睛的放开而停,依旧是均速而行,她知道宅门自有宅门的规矩。
一屋子的主子,没有允许,哪有小丫头的立足之地。
老夫人和老家主分别坐在上首左右。
宁少卿行至首坐前方停下请安。
宁少卿眼下青黑,陌千雪却是妆容美好,面色酡红,一下子刺疼了老夫人的眼睛。
拉着宁少卿的手,客气中带着些心疼的招呼孙儿坐下,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陌千雪。
眼神凌厉之极,却是一闪而逝。
老夫人身份最为高贵,陌千雪第一个敬茶的对像自然是老夫人。
宁少卿坐在一边后,陌千雪便走到刚才宁少卿立的地方,迟嬷嬷已经在老夫人的面前放了一个垫子,陌千雪顺势跪了下来。
一边的大丫头早端了茶水伺候,陌千雪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孙媳给老夫人请安。”
请安完毕,直起上身接过茶水,为示尊敬,双手将茶杯举过头顶。
“请奶奶用茶。”
“嗯,乖!”
老夫人一向伪善,此时又要在老家主和宁少卿的面前做好人,即使心中再呕,对陌千雪再不满,也不会在这种大场合之下给她难堪。
便算是昨日宁少卿纵欲过那个度,她也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说。
且不说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这个会让人诟病,更重要的是她绝不想让外人误认为他的孙子——宁族的新家主是一个好色之徒。
这种尊严和前途的玩笑她不能开也不敢开。
心里怨着陌千雪是个不知体贴又不要脸的狐媚子,脸上却堆满了笑,接了茶,“少卿为家事繁忙,为人媳者应多加……”
老生常谈的女戒训词,陌千雪左耳进右耳出,面上却是一脸的受教模样,口中也是敬语,“谢奶奶教诲,孙媳谨记。”
老夫人放过了她,旁人却有当枪使的尖刻之人。
“少年人新婚虽然感情甚好,可还是要知道节制一些。”
开口的是左侧坐着的一坐妇人,穿着紫色衣裳,一脸自作聪明的蠢像。
宁少卿冷眼一扫,宁老家主的脸色一下子也拉得老长。
场上有些不太分份的人,见有热闹可看,张了嘴想接下茬,感受到冷意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端着杯子作样子喝茶掩饰。
这种事被起了头,就不好收场了。
无人敢应和,陌千雪也就自动忽略了。
她早就做好的思想准备,心下也甚时心疼宁少卿,此时并不难堪,也不去与那人计较挑事,只用余光略略扫了她一眼。
俗话说的好,咬人的狗不叫,这人一看就是个没有多少心窍的,只配给人当枪用。
能被别人当枪,也能被自己当枪。
老夫人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茶盏之上,笑得很是慈祥,一个眼色,边上的迟嬷嬷便端着一个包着红布的喜盘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