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舅舅也一定进宫了,如今他同他母后都被禁足了,他父皇是何意?难道真的要废他这个太子吗?
男子阴寒的目里燃起一股嗜血而不知餍足的恨意,父皇有什么理由废了他?
卿夜阙好大喜功,大雍自高祖起便是常年征战,国库空虚,那些卖官鬻爵,苛捐杂税若不是圣上默许,朝堂局势会发展到今天的不可收拾?若不是得了商贾们买官的银子再充作军需,才能供着大雍的军队抵御外敌!
他卿灏这些年,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倒头来他得到的全是骂名,他得了银子私养军队死士是过错。若是像璃王卿泓那样,性子温儒,他这太子首当其冲的人,是不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卿灏恨得咬牙,圣上若是真的要废了他,他便是什么都没有了,这一生终究是做不到领个闲散的职位,从此浑浑噩噩,不成功便成鬼,他注定是要轰轰烈烈度完一生的。
他不能困在这里了,他要出去,他要知道外头的形势。
这时候他听到殿前一阵急促匆忙的脚步声,是尚未被禁足的太子妃郎凌霄。
他凝视着女人国色天香的脸,眉头一皱,却又在下一刻眸光一闪。
看着女子走来,他不慌不紧,坐在书案前,神情淡淡。
郎凌霄不解,这宫里宫外都传,他都要被废了,她的所有殊荣都将化作泡影了,他还能这么神情淡淡?
卿灏凝着郎凌霄道:“太子妃从坤淑宫来,还是从乾元殿来?”
郎凌霄不解卿灏是何意,却又心里窃喜,他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她这个太子妃了吧……
她浅淡道:“玉漱宫。”
“我舅舅走了?”
郎凌霄有留意他用的是“我”,不禁她神情稍缓,知道太子有意向她低头。末了,她柔声道:“慕国舅和护国将军被圣上请回了。”
卿灏似是神情紧张的从书案上站起,郎凌霄不禁望向他,他神情慌乱而又悲伤。
“圣上……当真是要废本宫吗?”他至禀德元年就被立为太子,夜帝在位多久,他就当了多少年太子,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些儿?
“霄儿……”他似乎从未这么唤过她,末了,他栖身上前,颀长的身影压了下来,“霄儿,我只有你了,你不帮我真的没有人帮我了,我若为皇,你必为后的……”
我若为皇,你必为后……
这一句听得郎凌霄有些晕乎,有些不真实的美感,她凝着卿灏窄长美丽的凤目,看到的不是冷漠疏离,而是寸寸柔情……
他本来就是她的天,自她选择嫁给他起,她便是与他荣辱与共的,他们的命运已分不开了。
“殿下……臣妾该怎么帮你……”她有些哽咽地说道。
卿灏眸光闪烁了一下,他握着女人的腰肢,在她耳畔柔声道:“如今趁着圣上还未禁足你,你且取一件宫装来……”
“太子……”郎凌霄有些懂卿灏的意思了。
“你让你身边的女官换上的衣服,估摸着不出半个时辰霄儿就会被禁足,到时候你就和那女官呆在这里。”
“太子!”太子他竟是要私自出宫。
“霄儿,天下人皆负我,连以前宠爱我的父皇也扬言要废了我,连你也要负了我吗?”他眸中带着伤痛,还有强烈的不甘,他不甘就这么被废,去封邑或者去别院度过一生……
“你不知昨日的乾元殿上,他凝视着我的双眼充满了仇恨,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我,我知道,我知道他就快要废了我了……”卿灏紧搂着郎凌霄道,“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霄儿……你想和我被天下人踩在脚下吗?你想和我一起去封邑再也不见长安吗?你不想的对吗?”
他的脸在郎凌霄面前渐渐地放大,最终在郎凌霄额头落下一吻……
对,她不想,她是要与帝王比肩的,如何甘心为一个废太子、一个藩王的妃子……
“本宫是被逼的……”他的目光带着血水一样的鲜红,他不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他做不到弑父,他会让他安度余生的。
郎凌霄颤颤地跪地道:“太子,臣妾来的时候就听圣上身边有个小太监漏了口风,说圣上至皇贵妃薨后就病了,似乎是一直睡不好在做恶梦,太子为圣上龙体,不能在为国事操劳了,太子无过,臣妾这便去给太子取宫服了……”
说着郎凌霄颤颤地从地上爬起,朝外头走去。
回来的时候郎太子妃一脸的惨白,她从怀中拿出那宫装来,递给卿灏。
“你怎么了?”卿灏瞧出了她的神色异常,忙问道。
郎凌霄凝视着太子,美目中隐隐闪烁着泪光,有些悲戚无助地道:“殿下,您快走吧,臣妾会为您瞒好,您不知道,将才臣妾来时臣妾宫中的眼线来报,十多名大臣血谏要圣上废您!……”
女子话音将落,卿灏震的不清,他后退一步。
郎凌霄也意识到了,这次即便是圣上有意放过太子,也不会这么轻易了,借题发挥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璃王的人?”卿灏愣了一瞬,边接过郎凌霄手中的宫装,边问道。
郎凌霄轻点了下头。
卿灏倒是面色恢复如常,他边换衣,边道:“这是卿泓一生中唯一能与我对峙的机会……”
郎凌霄讶了一下,太子还赞同?
“霄儿,你身为太子妃,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卿灏换好一身宫装,站在殿前,同她说道,他窄长的凤眸,目光复杂而深邃。
郎凌霄点点头道:“臣妾知道了。”
卿灏顺利出宫后直往长安北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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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一处竹林,一个白衣少年匆匆穿过漆黑的林子,直至竹舍竹扉前才停下。
“进来。”竹扉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少年方一进门,道:“没想到你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