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月的手悬在空中片刻,他怔了会儿收回手,他没有答话一直坐在那处缄默着。
顾九愣了会儿,也没有等着他回答,其间种种又岂是能三言两语来概括的。
只是璃王卿泓恩点解元,这事情如何又会让旁人知晓,若不是有意将消息放出,寡月如何这么快知晓消息。
“璃王此举意欲何为?”顾九突然起身道。
寡月凝着顾九看了片刻,摇摇头轻叹了一句:“璃王想试出‘靳南衣’的真本事……”
半晌,阳光西移。
顾九瞥了一眼渐沉的天色道:“不早了。”
阴寡月抬起低垂的眉目从梨木椅子上起身,手一抚衣袍上的褶皱,朝顾九微微勾唇:“别多想……”
这声音极轻极柔,顾九怔动片刻,只觉得一瞬间这午后的暖阳愈加的温暖。
她将他送到楼梯口处,只见他蓦然转身,一抚她额际青丝,淡淡道:“夜里回来了,再同你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顾九懂他说的是何意,既然过了乡试,便是要进京赶考了。
长安,他们要回去了。
只是再次踏上归途,心中蓦然沉重了许多。
阴寡月从楼上下来,紫砂将打好酒的瓷瓶装在锦盒里,这时候卫簿从门外走进,接过紫砂手中的锦盒子。
“靳公子慢走。”紫砂礼貌性的作揖。
寡月方从酒坊出来,这一条街的人围观的更多了些。
轩城的靳解元,此刻,恐是满城皆知了吧?
寡月面上依旧是沉静若水,心中却是不安更甚,璃王卿泓旨在让天下皆知靳南衣!
璃王有心将他推至风口浪尖处,难道一纸策论将他在璃王心中的印象弄得这般糟了?
璃王疑心他为己拓名而作此高论,而他也的确有心如此。
隔壁的一品楼内。姚府的红绡和红袖在给姚玮瑢购置物什。
“掌柜的这生肌丸什么时候才能到货啊。”红绡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你们才定的就指望着到货了?从京城运过来好说也得十多天,不过你们姚府到底是谁要用生肌丸?”老板娘问道。
“这……”红绡一时止住,“这不是你该问的,反正我们只要买。”
“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姚小姐被划破了脸到现在还没有治好呢!”掌柜的老板娘嗓门抬高了些。
“你……”红绡指着女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谁血口喷人呢?现在哪里不是再传姚小姐毁容了,还去找文先生的麻烦,说他没给治好呢!”那女人继续道,“我也不同你说了,我要去看靳解元了。”
“你!”红绡瞪着眼望着那女人从柜台前走出去,直往门外大街上挤去。
“红袖,他们欺人太甚,我倒是觉得小姐这容貌定是被人合伙给整的!”红绡朝一旁的红袖说道。
红袖一把捂住红绡的嘴巴,轻声却有些急促的说道:“红绡,你还想不想小姐好的,这‘生肌丸’可是只有这一品楼能弄到,掌柜的没说什么就罢了,你可别得罪了掌柜的!”
红绡听着止住了继续说,却是心中对红袖生了怨意,她与她平起平坐,她作甚这般说她?
红袖松开捂着红绡嘴巴的手,往一品楼外走去。红绡狠狠瞪了几眼身后的两个小丫鬟,又一理衣袍跟着走了出去。
“瞧见没那个就是靳解元,去年三月中了解元,今届又中了解元呢!”
“听说还是今届科举的负责人璃王爷钦点的呢!”
“听说是录卷封院了被萧太傅除名的,正巧赶上了璃王,到底是个好运的!”
红绡和红袖望着寡月上了梅花车。
“这不是那个啥、九爷?来我们华衣阁闹事的时候后头跟来的公子吗?”红绡低呼了一句。
“正是……”红袖痴痴地答道,目光仍随着梅花车飘去。
“瞧你这痴傻的模样,瞧见个男人就这样!以前洛少将军来了这样,如今到大街上见着个俊的也这样,不知羞!”红绡终于寻到骂红袖的机会了,当然不会错过,说完这么一通先前受的气都散了不少,她得意的带着两个丫鬟朝姚府的马车走去,留着秀眉深颦,鹅蛋小脸绯红滚烫的红袖痴痴傻傻的站在那处。
许久之后红袖才迈着步子朝那马车赶去。
“哎哟,我还以为你不走了呢!”红绡没好气的再来了一句风凉话。
红袖也不理会她,径一脚踏上车,爬了许久爬不上来,香汗淋漓直下,也不见红绡或者那两个小丫鬟朝她搭把手,一旁的车夫是勾直了眼睛盯着她的胸前,却也不搭手。
“我说这人啊生的丰满了就是不行,比府里的丫头想男人想得都早,到底是个胸大无脑的!”红绡没好气的伸手,红袖咬着牙朝搭上她的手。
红绡到底是没想着玩弄她一把将红袖拉了上来。
九月虽是清秋还是有些热的。
“我说你们都死物啊,这样挤着还把窗帘给放下!”红绡因为搭了一把手,也热出一身汗水来,正巧这方车窗帘被挑起,就瞧见了已关门许久的华衣阁的店面,如今已高价卖给了一个从京城来的商人,开起了客栈。
望着徒生些许烦躁,红绡和红袖都偏过头去,正巧从另一边的车窗处瞧见一品楼旁的九酒坊里一个擎着伞的小厮领着一个一身靛青色儒杉白色褙子的人上了马车。
这样的天气既不是有雨,阳光也不烈,打着伞终究不免让人多瞧上几眼。